。生活不光有戏,世上也不光有一座广盛楼。”樱草歪过头:“我陪你一起逛,好不好?”
天青手里的面巾,停在脸上,只剩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亮晶晶地,在面巾的上头望着樱草。十八岁了,他始终还带着点少年人的稚气神情,眼神清澈澄明,透着满腔的认真,诚朴,仿佛未经尘世沾染一般的纯良。樱草见惯了自己兄长的惫懒模样,对天青哥的这份清气,尤其地感动起来:同样都是十八岁,相差怎么这么大呢!忽然她想起来:
“对了,天青哥,过两天是我们诗社的聚会,在颐和园,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大约有十几个人,中学生,大学生,年纪都和咱们差不多,大家一起谈诗论诗,顶有意思的。”
天青为难了:“诗啊,我不懂呢。”
“我们也不是很懂啊,就是同龄人在一起交流交流,学习,生活,国家,社会,各种的感想。年轻人嘛,要有思想的碰撞,才能产生青春的火花!”樱草很为自己的主意兴奋,两只脚一踮一踮,笑mī_mī地仰望着天青:“一起去吧,我做你的介绍人!没准你一去就喜欢上了,以后总是想参加呢!”
天青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可不觉得自己会喜欢上诗,但是这个小师妹要求他做的事,他什么时候拒绝过呢。
☆、第七章八大锤
在天青小时候,颐和园还是传说中慈禧老佛爷的离宫,皇朝虽已不再,重门依旧深锁。五年前,这座皇家园林辟成了对外开放的公园,当时全北京老百姓蜂拥而去,争相瞻仰盛名久播的佛香阁、仁寿殿、玉澜堂……但天青的生活,整日围着广盛楼打转,还真是从未悠哉游哉地逛过公园。如今,在一个无戏的下午,破天荒地进了这座宏大的园林,满眼花香鸟语,草长莺飞,楼阁成群的万寿山,碧波荡漾的昆明湖……于天青而言,全是闻所未闻的胜景。
快乐地呼吸着山林间芳草的清香,他对身边的樱草频频点头:
“你说得对,世界这么大,这么美,真应该出来逛逛,一畅胸怀!”
尤其,还是和樱草在一起。她正开心地笑着,脸颊上绽着小小的梨涡,像小时候那样,一边走一边情不自禁地蹦蹦跳跳。平日里只穿女学生制服的樱草,放假之后,换上了旗袍和绣鞋,虽然总是颜色素淡,花式简单,但是看在天青眼里,都比戏台上的天女还要更美十分。今天她穿了一件淡青色的旗袍,窄窄地滚了一道同色丝边,衣角绣着小小的嫩黄中带点浅绿的花朵。袍身并不像时下流行的那样,紧紧箍在身上,而是十分宽松,反而显得整个人更加地纤细窈窕。
“好看吗?”樱草拎着衣襟给天青看:“我自己画的样子,请我家裁缝金师傅做的,他也夸我画得好呢。金师傅祖上是给宫里做戏衣的,手艺特别精细,你看这绣活儿,像不像你们穿的行头?”
“好看。”天青认真地俯下身子看了看:“这个花样,以前真没见过。海棠花?”
“樱草花呀!我的名字。”樱草得意地笑:“樱草色的樱草花!”
天青不禁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真漂亮!颜色也雅致。”
“能用到行头里不?等我跟金师傅好好学学,给你做一件樱草色的行头。”
天青笑出声来:“我心领了!但是武生行头可不能是樱草色的。”
“怎么不能呢?”
“行头都有固定形制,颜色花样,各有讲究。颜色只用十种,‘上五色’红黄绿白黑,‘下五色’蓝粉紫香月,像我唱的戏,通常只穿‘上五色’的行头。”
樱草扁扁嘴:“好多的规矩呀。颜色只要漂亮就用呗。”
“那哪儿行,你想想,赵云穿一件樱草色的靠,像你这样,嫩生生的,哪还有白马银枪赵子龙的气概?他在所有的戏里都只穿白色。老祖宗定下这些,都是有讲儿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在昆明湖畔的长廊,曲径通幽,玲珑剔透,层层叠叠的坊梁上全是彩画。樱草仰头望着,喃喃道:“我记得……”突然疾走几步,指着梁间的一幅画:“看,这是赵云吧?”
天青赶上去,凝目一望,那画上是一员白袍将军,持枪挎箭,牵着一匹白马,面前一位抱着婴儿的妇人坐在井边。天青又惊又喜:
“正是赵云,这是《长坂坡》啊,我会唱这出戏。呀,这长廊上画的都是‘戏出’呢,你看,《卧龙吊孝》,《武松打虎》,《四进士》,《八大锤》……”
要依着天青所好,莫不如就在这长廊上游玩整个下午,方是赏心乐事,但樱草还是拉着他一直赶去长廊尽头,到清晏舫那里去参加诗会。这是一座十余丈长的巨型石舫,壮观的两层船楼,花砖铺地,彩色玻璃镶窗,湖光山色之间,宛若一座宏大而精美的雕塑。船楼上已经聚集了一群年轻男女,远远地见到樱草过来,叽叽喳喳地招着手。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探身到船栏之外,笑着喊道:
“最后一个啦,还不快点儿!”
“你们好早!我也没迟到呀!”
樱草大声应着,拉着天青,加快脚步走上船楼:
“天青哥,这是陈少湖,我们诗社的社长!”
☆、第七章八大锤
“这位就是樱草介绍的靳先生吧?欢迎新成员!”
陈少湖穿一件雪白的翻领衬衫,潇洒地卷着袖口,腿上西裤笔挺,皮鞋锃亮,和穿着长衫布鞋的天青,恍若身处不同朝代。他迎候在船楼的栏边,目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