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慕容泫道。
“你坐吧。”高昭仪上回被慕容奎警告过之后,倒是收敛了点。但是面前的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世间的孝道,便是儿子要对父母恭顺,不管之前父母对儿子多么严苛。儿女都要对父母恭恭敬敬。
要她收敛,也的确收敛不到哪里去。有母亲对着自己儿子唯唯诺诺的吗?
“我听说你在漠北打了胜仗。”高昭仪缓缓道,自从漠北传来捷报,就不停的有所谓的好消息往她这里送,而且外头的那些个外命妇们也想要来见见她。之前对高家不屑一顾的东阳王妃,都想要来拜见。
这么热闹,她不想知道都不行。
“都是天幸。”慕容泫把秦萱的那套给搬过来了。
“这也好,低调一点。”高昭仪让人烹好的茶汤送来,她喝不惯鲜卑人的酪浆,总觉得酪浆里头还有一股羊奶的膻腥味没有除去。
“你如今也算是炙手可热了,我平常也没有多少话给你,毕竟你也是成人了。”高昭仪话说到后面那句,眼中带了点讥讽,所谓的成人,不仅仅是要到一定的年纪,更是要娶妻。娶妻对男子来说格外重要。
如今慕容泫别说娶妻了,连妾侍都少。和个男人厮混在一块。也就是鲜卑人的朝廷才能容忍下他这样的胡闹和任性,要是换了正经的华夏正统,恐怕早就已经被宗正给告了。
慕容泫似乎没有听出高昭仪话语里头的刺似得,仍然坐在那里,面上含笑。
高昭仪的性子从年轻嫁给慕容奎开始就变得古怪,慕容泫自小就没有少见着。到了如今见怪不怪,哪怕高昭仪再说多少难听的话,他都能当做耳边风。
“你们下去。”高昭仪看了眼周围的那些个宫人和中官。一阵细细簌簌之后,殿内就只剩下了母子两人。
“诸王和太子,原本就关系微妙。”高昭仪难得的对儿子说这些话,“如果太子用你也就罢了,偏偏是陛下。你强势了,太子就该不舒服了。”
没有哪个太子愿意见着弟弟比自己还要能干的。可惜太子不能够和弟弟们一样可以在外面攻城略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皇帝可以御驾亲征,但是皇太子必须要坐镇在都城。
所以要是弟弟们能干点,皇太子简直坐立不安。
“这个儿知道。”慕容泫答道,他当然知道,他就是要慕容煦夜不能寐,日日夜夜都被恐惧和焦虑包围。
“你知道就该知道怎么做,给太子说些话,给他的妃嫔送些东西。”高昭仪说这话倒是难得的全心全意为慕容泫着想,她不认为自己的儿子有夺位的可能。毕竟他的生母是汉人,舅家并不掌握兵权,对他实在是没有多少助力。除非娶一个背后有势力的鲜卑贵女,不然日后也只是做贤王的份儿。
既然迟早都要做贤王,和太子打好关系也就非常重要了。
“儿知道了。”慕容泫点头,说的是知道了,而不是“唯”,可见他就算听了之后也不会去做。
高昭仪见着慕容泫那模样,顿时就火上心头,“你是不是觉得我妇人之言,不堪入耳?”
“阿姨误会了。”慕容泫在枰上坐正了身躯道。
如果真的打算和未来的皇帝打好关系,那么照着生母说的那些话去做事没有任何问题的。但问题是,他根本就没有那个打算。哪怕他要做出姿态,也必须要当着皇帝和众人的面前,让人知道他是多么的无辜,而慕容煦是多么的暴躁。
“我话已经说了,听还是不听都是你自己决定。”高昭仪知道慕容泫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性子,她之前倒是想让这个儿子听话,结果发现这个儿子早就脱离了她的掌控。
“不过你也别觉得我长舌。你如今所作所为,等于是把自己加在火上烤。”高昭仪知道若是慕容泫再这么下去,手中的权力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那么和太子势必如同水火。到那个时候,两人可就不是说停就能停了。
到那个时候,便是真正的你死活我。
“儿谢阿姨的教诲。”慕容泫想笑,但面上一派的真诚,看的高昭仪心口犯堵。
“常言道,忠言逆耳利于行,你和太子还是和睦一样才好。另外,你还和那个男人不清不楚?”高昭仪说着话题就转到了秦萱的身上。
慕容泫没有说话。
“那是个和董贤一样的人,容貌或许好看,但德行才能恐怕完全担不起你给他的担子。”对于秦萱,高昭仪从来没有见过他,也没有听说他有什么事迹。心里厌恶这个人,自然是怎么坏就将人怎么想。
哪怕是士族也不例外,士族对于寒门的恶意和不屑,是超乎寻常人的想象。
“阿姨怎么知道他和董贤相似?”慕容泫听高昭仪说起秦萱,原先脸上的那点笑容也没有了,他眉头蹙起,“或者说,阿姨在宫中可曾听过他有过董贤的那些举动,或者是打过败仗?”
“……你!”高昭仪没有想到方才还温和的儿子,一下子就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你是怎么和母亲说话的?”
“阿姨在宫中,应当更加谨言慎行。”慕容泫道,“襄武将军并没有和所谓的董贤一样,徒有容貌却没有半点才能,这次塞北大捷,他立了首功,夜袭左贤王营地。请问,这能和董贤相提并论吗?!”
高昭仪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看不起秦萱的寒门出身,甚至秦萱还是当时士族看做最下贱,几乎和奴婢等同的将种。这样的武人在永嘉之乱之前,连给士族们做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