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冬成捂着一块浸了药草汁的纱布,猜疑之际又心想这位心好大,如此紧密接触倒是不担心……他突然被人扎了一针似的,醒过来连忙道:“疫情主热,伤风却是由寒而来,先前用药也非虎狼之药。这药本是一个极为偏的方子,取得并不是相克之理,眼下倒是正好。公子不必忧心,且静静等待,如若病症不除,老臣自会请罪。”
萧湛听着门合上,紧紧地攥着萧辰冰凉的手。
窗外的光线斜照进来,又慢慢地偏移。萧湛趴在床榻边,被殿门外的声音惊醒时,才发觉自己睡过去了。
萧辰还未醒来,一身婚服更显得惨白的脸惊心动魄。萧湛忍不住去摸他的脸颊,轻轻地揉出一点血色来,才捡起地上的剑,慢慢地推开了殿门。
喧嚣声刹那停止,梁如雪与苏相宜领着一众妃嫔站在门外,莺莺燕燕,云鬓花颜。
内监极有眼色地立刻道:“娘娘们想来看望陛下,这才惊动了公子,您本不用出来的。”
有个新升的昭仪立刻道:“这是什么道理,见着贤妃娘娘和良妃娘娘能不行礼,还拦在陛下殿门前……”
“住口!”梁如雪突然出声,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萧湛身上鲜红的婚服,嘴巴甚至合不拢,“你与陛下……你竟然敢……”
萧湛握着那一柄剑,微微扬起头,眼中冰冷的敌意毫不掩饰:“他想跟我成亲,什么时候轮得着你们来多嘴?”
他一贯沉默又疏离,即便是当初在凤仪宫前夺刀,也远远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萧湛给人的感觉一直是不会争抢的,甚至是十分容易……加害的,不管是当初德妃给他下毒,还是苏宣直接间接的为难。一个娇弱苍白的宠物,全仗着萧辰罢了。
梁如雪是这样以为的,因此她吃惊到一时没说出话来。
苏相宜尖着声音,咄咄逼人:“陛下大婚,礼部可有记载?吉时是什么时候,礼成又是什么时候?更何况,人人皆知陛下病着,怎可能成婚?”
耀眼的锋芒一霎划过眼中,苏相宜还没反应过来,却已经本能地闭了嘴。
萧湛手里的剑横在了身前,剑柄的流苏正轻轻巧巧地晃动着。内监扑通跪地,压着嗓子:“公子息怒,陛下龙体未复,见血总是不大吉利的,”又转向那一群后妃,“各位娘娘还请回去吧,陛下若受了惊扰,奴才万万担当不起啊!”
那内监是在御前伺候的,各宫嫔妃素日都要卖他个面子。他话里好似连萧湛弄出人命都不当回事,任谁都听出这意思来了,便都黑着脸僵在原地,不再吭声。
一个宫女从内殿出来,轻声道:“陛下醒了,问外头乱什么呢?”
萧湛松手,天子宝剑就那么咣当地摔在地上,他拂袖进殿,宫女随之合上了殿门。内监对着底下杵着的一众妃嫔,躬了躬身:“娘娘们怎么还在这里呢,咱们皇上什么脾气,您们还偏要撞上去试试吗?”
萧辰仿佛只有睁眼的力气,他见着萧湛,尚且恍惚地怔了下,随即便合上了眼。
萧湛攥着一杯温热的水,静默了片刻,低声道:“我已经跟哥哥成了亲,哥哥不愿意认我,我便是犯了大不敬的欺君之罪。外头很多人在等着,让我不得好死……既然哥哥决定了,我这就出去,往后……”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袖,那杯水滚落下来,在萧湛的衣裳上洇出深色的印子。
萧辰直直地望着萧湛,病得连开口都费力,一个笑容扯了半天,只动了动半边嘴角:“湛儿,我心口疼……”
萧湛一言不发地把他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伸手揉萧辰的心口。可是萧湛自己的肩膀都那么伶仃,硌得慌。萧辰就着萧湛的手喝水,一开口哑得像好几年未说过话一样:“我以为……是已经死了,还做梦呢。”
“他们说我配不上你,还说礼部没有记载大婚,不算数的,”萧湛一动不动地道,“你早就知道,除了你,没有人愿意听我说话,也没有人会帮我。哥哥不要我,就是想让他们欺负我吗?”
萧辰笑起来,却又咳嗽了几下,他伸手捏萧湛的脸颊:“我早就知道的,是湛儿会说谎了。谁说你了,哥哥都帮你讨回来,好不好?”
“嗯,”萧湛像是手足无措或者是情绪激动得过了头,整个人都淡然得匪夷所思,飘在另一个世界似的。他把空了的杯子放回桌上,扶着萧辰靠在床头,皱了皱眉飞快地松开,又认真地道:“哥哥,有人打我……”他孩童似地扯着衣襟往下拽,“你看,特别特别疼的。”
第七十六章
半月后,疫情得到控制,郭云流上表了一封奏折述职,与他这道奏折同时送到御书房的是西北军营的急报。西北军营的大将军在追击流寇时陷入流沙,不幸殉难。
朝堂上,众臣在惋惜哀悼之余,又齐齐陷入了沉默。西北是大陈的门口,西北大将军意味着何等的荣耀,便也意味着何等的艰苦与任重。基本是一守十几年,与皇城隔绝的状态。
萧辰掀着又一本内监呈上来的奏折,瞟了一眼便合上。
殿上付青在此时出了列,语气沉稳:“末将愿往。”
萧辰下了朝便往凤仪宫去,萧湛刚起来没多久,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慵懒,一边咬一只粉红的桃子,一边摆弄茶水,桃子香甜的味道倒像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付青想去西北,我暂时没有应允,”萧辰停顿了下,手指抹去了萧湛嘴唇边的一点汁液,而后轻轻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