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子瞧我回了神,恭恭敬敬地问一句,“黑爷说的,您怎么看?”
怎么看?
我依言朝对座那人瞧过去,心想着,真是不好意思,难为你费口舌讲了这么多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净想那一双没大用处却给抓得牢牢的巧手去了。
生意场上,我到底没有那么蠢,更不会把心里头想的话讲出来,一双招子在对座那蛊门“使臣”脸上身上打着转做起了盘算,这人不晓得是胆子大还是不懂规矩抑或又有旁的隐情,同我这么面对面讲了这么许久的话,脸上挂着副墨镜还不去摘下来。
这行当里头人人都晓得,招子是个好东西,谈生意时候,对手揣没揣着坏主意,一双招子就能看的清清楚楚,在我身上,这事儿就更明显了,好比那千机手六儿爷,头一见面我就是瞧上了他那双明亮的招子,才非要想着驯服他,想要他把变作我的狗。
哦!招子。
一下子,我陡然反应过来。
原来我是瞧上了他那双招子,故而才有了这后头的事,这些个事儿同他那双宝贝手,该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
想透了我这一层,我那满腔愁绪霎时间烟消云散,心思也回到了当下,这才想起来搭理搭理对座的墨镜使臣。
我盯着他那挡住了一双招子的墨镜瞧了一阵,想着我还不晓得他讲了些什么,又不能明着问。
就跟他讲:“我看,还是请先把墨镜摘下来,蛊门人这么不懂规矩?还是我不懂蛊门的规矩?”
我这厢话音才落,他那厢就笑了起来,隔着墨镜瞧不见他的招子,总觉着他那笑里透着股意味不明的危险,好似下一秒一个一言不合,他就会从腰里拔出一把枪来崩了我,从见着他起我还没仔细观察过这人,这会子目光落在他手上草草一扫就不难看出来,那是一把经常用枪的手。
左右手食指指腹、手掌与五指相连处都起了一层不薄不厚地茧子,不仅是常用枪,看来还是个双枪手。
不晓得是不是我这草草一扫打草惊了蛇,他随即把搁在桌面上的一双手收下去,答我道:“摘不得,我就是个掮客,不知道什么规矩不规矩,再说花老板年纪轻轻,别那么呆板嘛,什么规矩不规矩的都是那些老头子才守的,年轻人得有年轻人的活法,我刚才说的,您要是觉得成,就点个头儿签字画押,完事儿咱们再喝一杯,合作愉快,要是觉着不成,就再聊聊,让……”
他说话晃了两晃脑袋,扬手点点我后边的雷子,又讲:“哎,让您身后那位去添点茶水。”
得,让我说中了。
想必这所谓的掮客也是道上的老人了,早从这双招子里头把我这个人看了个透析,我自觉确不是什么呆板的人,规矩不规矩的自己尚不懂三分,也就没什么好要求旁人,当即下意识地照着那六儿爷的行事样子,松了防备,收身倚到后头的椅子背上,给雷子打了个眼色。
等他得了令,出了这包间去找人来添茶水,才没头没尾地张口问一句,“看着不错,什么牌子的?”
“chopard。”
这掮客果然是个聪明人,一下就听出了我问得是什么,扶了扶那墨镜架子仍笑着,笑得叫人看了极想照他那挺拔的鼻梁揍上一拳,他就这么笑着讲:“听说要见的人是花老板,特意挑了这副戴,不错吧?”
我一下让他逗乐了,脑子里头转了两转,才想起雷子给他的称呼,就问:“怎么?听黑爷这意思,为了见我,你还特意梳妆打扮了。”
“可不。”
他接着话头应过去,抬起胳膊支在中间的茶几上,朝前倾着身子,耸了耸鼻梁,墨镜架子跟着抖了抖。
接着讲:“还特意洗了个澡呢,半个月没洗澡,怕熏着花老板,看在我这么有诚意的份上,花老板是不是行行好,点个头,让我好回去交差?”
有意思。
我晓得我听了他的话是个什么反应,要不是瞧着这人年纪长些,我恐怕就该揉揉他那脑袋瓜子,硬要牵回去养着了。
可这事只得想想不能真做了,这人不是一般地小狗,真要有个比拟,他更像是只黑豹子,类家猫比猎王,能屈能伸,可善可悍,这种人不是我能留在身边,也是我所最喜欢接触的。
因而我也只随便想了想,就应道:“好啊,说说看,想让我怎么做?”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原则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隔着墨镜,不晓得那后头的一双招子里头藏着什么样的心思,就只看着他勾着一张笑脸,问我:“哦,花老板是去想什么小九九了没听见,要我再讲一遍?”
他讲:“再讲一遍没事儿,那这茶水钱就请花老板出了,这谈判,浪费的可是我口水,对吧。”
我不晓得该说他聪明还是该说他蠢,要说他聪明,一般人就算是看出来对手的心思,也不会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这话出口,分明就是要叫我脸上挂不住,没个台阶下,可要他蠢吧,本来还想从他嘴里头套一会话,我自觉戏演得不错,这样还叫他一眼瞧出了端倪,说来这人该是个聪明才对。
我方才在心里做着盘算,想着该怎么接他的话好,他就有开了腔,道:“花老板用不着懊恼,您这戏演得是不错,巧在我先前遇见过一人儿,他那戏才是真好,看多了那样的戏,再来看您的,嘿……说句您不爱听的,就您这两下子,挺多算是入门级别,一眼瞧不出,多瞧两眼,也就出来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