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下雨的夜晚,他醉倒在这里,被顾暄带回家,然后,一辈子都跟他回了家。
颜辞突然傻笑。
“在想什么,笑这么傻”
“想你啊。”
“想我”
“对,想你以前有多好看,”颜辞笑眯眯:“你还记得不,我第一次跟你打照面是在你一次辩论的时候。那会儿我来迟了,路上撞到了你,还撞掉了你的钢笔,然后你伸手去捡。当时我就在想,哇~这谁的手,怎么这么好看,肯定是弹钢琴的吧,结果,你果然是弹钢琴的。”
顾暄看着他的脸,只觉旧事如网,涂了蜜又沾了毒,密密织住人心,于是收紧时,每一寸被绞紧的地方都又甜又疼。
他尽力笑了笑:“就记得手了?说好的好看呢,不应该是脸吗?”
“手都好成这样了,脸还能差”
“这是什么理论……”
“颜氏理论!”
“阿辞……”顾暄认真地看着他。
颜辞惊讶于顾暄竟然没有怼他:“怎么”
“我喜欢你。”他嗓音有些哑,眼眶也有些红。
有些话,尽管已经说了无数遍了,可他还想再多说几遍。
再不说就没时间了,以后想说也说不成了。
颜辞没发现不对劲,撇了撇嘴:“才喜欢啊?”
顾暄笑了笑,声音却更哑了:“我爱你。”
颜辞嬉皮笑脸:“有多爱。”
“很爱。”
“很爱是多爱”
很爱就是……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就算我哪日不在了,我依然只爱你一个人。
很爱就是,我想跟你一起很久,我想陪着你一辈子,照顾你一辈子,然后等我们都成老头时,再手拉手去吓街上的小朋友。
“很爱就是……”顾暄眼睛开始模糊:“我不想走。”
“走什么?”
顾暄赶紧收敛了情绪:“没什么。”
顾暄瞒着颜辞吃药做手术,想着就是不在他面前暴露,可到底是晚期绝症,怎么会不露出异端。
九月顾暄第一次咳血,止不住地咳,吓坏了颜辞,这下颜辞便知道了所有的事。
他一瞬犹如被雷劈中,手脚冰凉,全身发抖,拉着顾暄就想去医院做检查:“错的,肯定是错的,绝对是误诊,误诊……”
可才走两步他腿脚就软了,跌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错的,肯定是错的,这帮庸医,我要找他们算账……”
他声音又抖又哑,眼里是恐惧酿就的通红,像一只被伤透的疯狂豹子,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抓住顾暄的手就跌跌撞撞往外冲。
“阿辞……”顾暄拉住他,眼里是悲凉的无奈和温柔:“这个检查,我做了五遍。”
颜辞呆呆地站在原地,失了所有力气,双目无神地看着他,过了好一阵泪水才掉下来。
他没有出声,眼泪却不停地划下脸庞,斑驳的泪痕和呆滞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又傻又丑。
“可以治的……可以治好的……”他喃喃道,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身就冲进了书房,一阵翻箱倒柜。
书砸了一地,那些平日里被他视为珍宝的笔墨纸砚也摔得到处都是:“有办法治的……有办法治的……以前我看过一个古方,里面记载了可以治的方法……顾暄你不要怕,我会把你治好的,花多少钱都会把你治好……你不要怕,不要怕……我马上就找到它……”
他找遍了所有的书,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他跪在一片狼藉中宛如疯魔,拿起什么就撕就甩:“不是它……不是……我扔哪了,扔哪了……”
他抬头看到顾暄,顾暄正站在门边,安安静静地看他,眼里是浮起的泪花。
颜辞冲过去就想抱着他,又觉得自己哭得满脸眼泪鼻涕很脏,赶乱抹几把擦了,才抖着手和嗓子去小心翼翼地扶顾暄的肩膀:“顾暄……你不要怕……我会治好你的……不怕……那些医生都是庸医……都是傻逼……不怕啊,乖……”
他去擦顾暄的眼泪,却不知道自己又哭了满脸,难看极了。
他都是三十的人了,此刻却疯傻的像个小孩子,执拗地要去守护一个他并不能守住的人。
顾暄怎么能走呢?怎么会走呢?说好了要陪他一辈子的,说好的要跟他一起变老的,说好的要去吓小朋友,说好的要带他回家的,怎么能丢下他一个人跑呢?
不会的,不会的。
顾暄闭上眼,一把将颜辞扣进怀里,紧紧抱着,任眼泪滑落:“阿辞……”
他从没那么紧地抱着他,没一秒都像是用生命去拥抱,可即使用上全部的生命,他也将抱不住这个人。
他的声音同样颤抖:“阿辞……你冷静一点,胃癌晚期,治不好的,没救的。”
颜辞果然安静下来,身体在他怀里停止了颤抖,也没有声音,平稳地像一具死尸。
顾暄僵硬一瞬,下一秒听到他肩头细细的抽泣声,一声一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嚎啕大哭。
“我不要……我不要你离开我,你说了会照顾我一辈子……”他去推顾暄,推不动,打也打不动。
颜辞突然抬头:“你是不是在罚我罚我不听话惹你生气我从今以后乖乖的,不惹你生气了,你别生病了好不好?”
他紧紧揪着顾暄的袖口,像揪着什么救命稻草:“我不会再乱跑了,你说什么时候回家就回家;也不会在半夜弹琴了,我绝不碰它;你让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再不会反对你的话;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听话了顾暄……我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