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店在哪?我单独开车跑一趟接它,你先去办理检疫手续。”崔勉边打燃火边规划路线。
“啊,不用不用。”芈姝飞速收款,存入公共账务,一扫忧郁笑道,“我昨下午于心不忍,还是挪用公款把检疫费缴了——”
她无视掉滞停的空气,向角落噘了噘嘴:“小猫在那儿呢。”
众人沉默望向角落,半天都寻找无果。
最后还是芈姝叹息他们的观察力,拉开一块破布揭晓答案。只见小黑猫正躺在破布罩着的运输箱里,蜷缩成一团黑芝麻馅。
“……猫都带来了,那你刚才在感慨什么?”楚悕木着脸,无情揭穿。
“唔,我前两天的确挺担心它被虐待。”芈姝振振有词,“所以在后怕啊。”
其余四人同时“哦——”了声,漠然聊起别的话题。
假装不知道这位财务大臣绞尽脑汁,就为了炸出他们私藏的钱,拿来充当公款。
闹腾一阵,大家渐渐噤声,全心全意盯着窗外发愣。
离别是极为荒诞的滤镜。无论他们曾经多厌恶这片土地,即将离开时,还是难免有些舍不得。
好在朋友、宠物……这些过分在乎的鲜活生命都没有留在这座城市,而是随他们一道去了新地方。
这个事实令几人的离愁别绪淡了不少。
始终惦记旧区特制游戏的夜坷率先放平心态。
他跌回原位,摆弄游戏机,故意把十字键按得劈啪作响。
等屏幕里的像素小j-i,ng灵“嗷呜”一声耗尽血条,他拖长尾音:“时间快到了,走吧——”
“等等。”楚悕伸长脖颈向外张望,倏地出声。他没有解释,推开车门跃了下去。
“诶,你去哪?”崔勉从车窗探出脑袋,扒着窗框提声问,“不是约好了搭你去渡口吗?”
楚悕转身示意他知道,挥着胳膊比划:“给我十分钟时间。”
他向前迈过两步,颀长身姿拢进长风衣,显得形销骨瘦,没入草原时又恬静如画。
他逆着风,走向一株瑟瑟发抖的朱顶红,驻足埋首,敛下眼睑扫视土壤上残留的弹孔。
少顷,他削瘦肩膀晃了晃,自收缩袋中掏出一个逐渐变大的玻璃罩,身体半蹲,轻轻护住了这朵花。
朱顶红在玻璃罩内结束了颤抖,重新恢复艳丽,意气风发得有些张牙舞爪。英气得就好像大多数骄傲的alpha。
怪不得梁亦辞会种它,楚悕想。
他曾在梁亦辞的后花园里见过这种花。可惜他去得晚,第一次碰面时,那株朱顶红已经枯萎不说,连土壤都干裂成块。
财大气粗的梁教授自然不会购买假花,但又吝啬于花钱请个花农——
当然,或许是他不愿承认自己没
有种植天赋吧。
眼前这株野生朱顶红明显是人造的,但楚悕莫名就是不愿瞧见它枯萎、甚至四分五裂。
整座城市虚情假意,所见所闻皆是骗局,连楚悕一行人的皮肤内脏都是假的。
好在人类怀有的情感做不得假。怜惜、心软、犹豫……这些会阻碍计划、造成麻烦的情绪,恰恰是最不多余的东西。
楚悕鲜少尝到活着的真实感,除了偶尔——
比如现在,他像个怀揣浪漫情怀的少年,会特意跳下车护住一朵花。
又或者像昨天,他抛弃最优解,意气用事地在梁教授面前露出马脚。
楚悕嗅着土壤的味道,享受此刻内心的柔软。不多时,他站立起来,风衣衣摆被风撩动得弯折。
楚悕埋头拉抻它,跳回绿皮车。
“走吧。”他半阖眼眸,坚定说。
老式车需要预热。楚悕撑脑袋等待,隔着窗户凝望不远处的玻璃罩。
他莫名想起某天读到的古地球童话故事,说的是某位王子离开星球后,花会想念他。
等离开这片土地后,会有人偶尔念起e026吗?
——不可能吧。
老式绿皮车的油耗大,点火时会发出嘈杂轰鸣。楚悕深深望了眼远方,耸起肩膀蹭蹭耳朵,依依不舍转回脑袋。
“什么东西忘带了?”驾驶座的崔勉轻瞟来,贴心问。
“没有。”楚悕摇首,“这里没有我的东西。”
正午阳光最盛。楚悕拉下遮光板,结果一张卡片掉下来,正巧落在他腿上。
他拾起那张名片,小声念起“谢守”二字,抬起眉梢说:“原来店主叫这个名字。”
“恩。”崔勉尴尬挠脸,解释道,“前几天他亲自跑来送蛋糕,送完还赖在门前不走。我担心他撞上前来交接的房东,干脆开车把他运回店里了——可能是那时他塞进去的。”
楚悕“哦”了一声:“那有跟他好好告别吗?”
“没必要,又不是多重要的关系。”崔勉踩了一脚油门,向地平线飞驰,“……把名片扔了吧。”
楚悕没理他,自顾自把那张名片塞入手套箱,缓声说:“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