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初很爱我。”
“自然。”
“我不明白你刚才那句话,爱情是免费的,根本不需要代价,爱情是愉快的——凭什么人们认为要生要死的才是爱情?晚上睡不着也已经够受罪了。”
黄太太微笑说,“这又是一个新的理论。”
“当时机成熟的时候,太初自然会跟我回香港。”
“太初已答应回香港。”
“谁说的?”我跳起来。
“家敏说的。”
我心中如被利刀刺了一下,“他说的,他怎么知道?”明知故问。
“自然是太初答应他的。”
“几时的事?”我双手发冷,胃部绞痛,额角发汗,所有的血一下子涌到头上。
“大概是这一两天吧。”
“可是……”我的声音有点呜咽,“可是她从来没向我提过,可是……”
“棠华,你们男人都有这个毛病,她有什么事,她自己会得决定,迟些告诉你,你也不必气成这样。”
我不是气,我只是仿徨,以往太初有什么事都与我商量,芝麻绿豆到剪一寸头发,都要问过我,现在连这等大事她也当我没到,由此可知我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已经降到什么程度了。
我自问一向信心十足,是个情绪稳定的人,现在也不得不承认乱了步骤。
我吸进一口新鲜空气,尽量镇静。
他们要我乱,我就偏偏不乱,我不要步方老先生的后尘,我才不。
我知道黄太太可以觉察到我这种倔强。
“刚才是你说的,棠华,恋爱要愉快,不是打仗,应是娱乐。”
我苦笑,“但是我有点发觉真相了,不管它是什么,决不是轻松事儿。”
黄太太拍打我背部,用力颇大,一下一下的安慰传过来。黄太太是那种使人忍不住要拥抱她的女人。
第二天,我见到太初时闲闲问她什么时候回香港,肚子里的气相当五百吨黄丨色炸药,脸上还得作一派不在乎状。
现在如有什么人来访问我,问及我有关恋爱,我就答以一个“苦”字。
太初沉吟着说:“本来我挂着父亲在这里一个人寂寞,现在他已经不在了,我何必留在这里……”
我提醒她:“你还没有毕业。”
“舅舅说可以转到香港的大学。”
“第九流。”
“咦,棠哥哥,你不是挺喜欢香港?”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我也是为了你才答应舅母的,我想你父母在香港,我又与他们处得来,而且舅舅说得对,男人做事业要把握机缘,做建筑这一行,最好发展地之一便是香港。舅舅说现在还有得做,你又蠢蠢欲动,我想到一举数得,便答应下来。”
我的气消了一半,“是吗?是为我吗?”
“你怎么了?”她说。
大势已去,我帮着太初收拾行李,替她打包寄回香港。她很舍得,大部分东西送的送,丢的丢,对她来说,唯一宝贵的便是她自己的作品,那一大批画。
我却忽然婆婆妈妈起来,连当年咱们在佛罗里达沙滩捡的一大盒贝壳都要带在身边——如果太初变了心,那么保留这些也是好的——我深深为自己悲哀起来。
我快变成一个捡破烂的了,在杂物堆中徘徊,回忆。
一到香港,人生旅程便发展到新的阶段,大家都不再是从前那个人,转变是好是歹,谁也不晓得。人类对未知数的恐惧最大,转变也是一种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