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还有什么很重要的话,没对他说出口。
然而屋里迟迟无人回应,只有紧闭的木窗被风吹上的一点沉闷的震声,除此以外,静得可怕。
寄无忧撑起休息过度的身子,如瀑的青丝尽数洒下,宛若一道漆黑顺滑的帘幕。
轻薄的内衫漏了些风进来,寄无忧凉得缩了缩身子,抬眼一看,才瞧见自己的袍子被晾在了窗台口,享受着窗外艳阳的曝晒。
寄无忧走上前,轻盈的衣袍一舞,重新披在了身上。他刚想再唤几声阿月,就看见桌上平平地放着一张信纸。
他心下一触,急忙拿了起来。
信纸正面只写了两行工整端正的字。
——“粥在锅里。”
——“我去找雪球了。”
找雪球?
寄无忧拿着信纸,视线寻向之前为那兔子造的一处小窝那儿。
空空如也,半只兔影都没见到。
是已经被带走了吗?怎么不等他醒来一起去?
寄无忧靠在四角木椅的椅背上,细细回忆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发烧,喝粥,还有……
想起那一幕场景时,寄无忧骤然哑声。
他又不傻,看得出蕴在少年眸里的那一分失望,即便现在再次回忆,那淡而疏离的神色,依旧清晰得令他心惊。
如果换做现在,他一定会明明白白地说清楚,但昨夜那会儿,也许是出于某种类似自我保护的心情,他不想说,也不愿说。
他明明答应过阿月,自己不会撒谎的,却还是让他失望了。
阿月向他坦明心意,可他倒好,乱说话,还把人气走了。
所以阿月才在他醒来之前借口离开了,还带上了那只兔子。
就连他的脸都不想看到吗?
寄无忧盯着兔笼想了会,决定出门碰碰运气。
阿月在这儿人生地不熟,如果是要问路的话,肯定得先去问认识的人,没有认识的,也会去问打过照面的那些人。
寄无忧在问天楼周围溜达了一圈,成功在莲花池那里拦下了紫云天。
紫云天无奈又生气地松开了搂在薛晚尘臂上的手,被他搞砸了二人约会,心中满是扫兴,气冲冲地瞪着他:“你!你打扰人不会看时机吗?!”
寄无忧忙着找人,一反常态,破天荒地说了声抱歉,才正经问:“紫云天,你有看见我徒弟吗?”
“哈?你……”紫云天一肚子火气刚要发作,但突然想起心上人还在场,立刻又端正表情,“咳咳,刚刚确实是见过。”
“他真来找过你了?”
“他突然跑过来问我附近哪儿有大妖的巢x,ue,我就说啊,你可以上山找找,只有那里妖怪多得很,不过……”紫云天指尖一点捏着扇柄,可疑地打量他,“他问这个做什么?整天又是魔又是妖,你们俩不会真要走什么歪门邪道吧?”
“怎么可能。”
寄无忧打迷糊地答完,留下一个匆忙离去的背影。
“……等等。”紫云天见他走出几步,急忙又把人叫回来,“你去后山小心点,秦珅这几天要回来,你们小心别被他碰上了。”
“秦珅?”
寄无忧毫不上心地将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
说起来,问天楼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号人。
据说这秦珅的年纪比他们加起来都大,在当年也是像楚九渊这样备受瞩目,或是更加受宠的年轻有为的一名修士。
又据说,他长相之俊美,非常人所能及,曾经多少男女修士皆为他茶饭不思,献出全身全心,却也没能留住这位洒脱的浪子。
元婴,炼虚,大乘,连连越级突破,入仙门不过十年,便已经摸到了真仙境界的边角。
如此过人的天赋,往后至今,再没人超越过他。
一路上顺风顺水,只要再挺过七道渡劫天雷,方可突破凡境,飞升真仙。
可惜秦珅偏偏在渡劫期遇了瓶颈,这一碰壁可好,在问天楼不停闭关尝试,来来回回过了七百年,渡劫天雷的一朵雷云都没见过。
虽然淡出了视野,但秦珅的事迹被人口口相传,却成为了一个传说。
有人传他是真仙之子,身怀奇骨,又有人说他渡劫时走火入魔,成了废人,才不得不隐居深山。
众说纷纭,不论真假是非,秦珅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本身就因未知而带着一股神秘的吸引力。
寄无忧回问:“秦珅这人……真的还在问天楼?”
紫云天应了一声,好心解释道:“他这几天恰好闭关出来,喜欢在山里乱逛,他脾气那么差一个人,你多避着走。”
寄无忧点点头,也没把这个传说级的大人物多放在心上。
这仙界第一号大人物,真仙不觉晓他都见过了,还稀罕什么秦珅?
与二人谢过道别后,寄无忧匆匆赶往银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