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复颐知晓自己功力不如龙越。身后的兵力,亦已不如洪噬。今日走至此刻……本就只能走至死局。若想反败为胜,只有一个法子。
便是制对方弱点为己用。
龙越的弱点只有一个。那是一个人。一个男子。
纳兰复颐忆起那人容颜,便不由淡淡一笑。那是一个身披月华之人。他是龙越的弱点。又何尝不是……他的弱点?
“主子,事不宜迟!唯有此计,方可扭转乾坤!”随风在纳兰复颐身后急急言道。
纳兰复颐看向对岸青山,耀目日芒有些刺眼,竟使得双眸泛起一丝水雾了。“这天下……我确是得不到。便无需使那等下作手段了……”
“可是主子!若不如此,你会死!”随风双目赤红,咬牙言道。
“只要是人,都会死去。只是迟早之别。”纳兰复颐笑着言道,“何苦为难他?”顿了顿,“随风,听令罢。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给你下命令了。莫要伤害他。”
随风听了久久无法出声。半晌后应一声“是”,哽咽之声,便微微透了出来。
“是我对不起你们。枉费了你们一片心思和血汗。”纳兰复颐转过身,看向众人,“纳兰复颐是负了你们!若有来世,纳兰复颐必然一一报答!”
“主子!”一声齐喊后,却有些人未有忍住,痛哭难止,“属下从未后悔!遇上主子,是属下几世修来的福分!若有来世,属下还要效忠主子!”
龙越在对岸观之,亦不由微微受到触动,叹言,“纳兰复颐确是生不逢时……”
纳兰复颐缓缓转身,看向龙越,“国主,请。”
龙越微一颔首,便下马独往前去。
“龙越!”一声呼唤。耳熟之极。
龙越并不回头,只朗声道,“必定安然归去!等我!”
纳兰复颐看向云华,手指紧了紧。未料在此刻……还能再看他一眼。可算是……无憾了罢。
正如此想着,却见云华向他投来目光。其中竟亦有关怀与担忧。
笑了笑,便见云华几番张了张唇,却终究未有一词。是了……他们如今为敌,即便是一声“保重”,料无法说了。
转回目光,亦独往前去。
风勾动长发,飞扬起伏。不知何来的沙尘,迷了眼睛。再看不真切那两个男子。
芜沉七百一十年冬。
天下之战悬而未决。
望天河冰封,龙氏与纳兰氏隔岸对峙。
夜色降。篝火起。偶然间有劈啪声作响。除却巡逻兵士齐整的脚步声,四周静谧。
“喜报--”兵士高声通传,“郑将军攻下狩城,百里一族成俘!”
“哗”的一声。却是帐篷帘子被很快掀起的声音。
“速速禀来!”一影向那兵士言道。
“是!一影大人!”兵士单膝跪地,垂首言道,“狩城如今已在洪噬将士的掌控之下,郑将军一入城,既不屠杀俘虏,亦不妄害百姓,因而狩城未曾出现大动乱。只除了百里一族有个别不安分者,随后亦被将军制住,再生不起事端来。”
一影点点头,“去罢。”掀帘回至帐中,向塌上之人行礼,“恭喜主子!”
龙越想要直起些身子,便被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轻轻止住了。“想着让伤口裂开不是?”
云华向龙越瞪去一眼,见龙越不再乱动,才又取了书卷,静静看起来。
龙越不同微微苦笑。战场之中,本就刀剑无眼。那日与纳兰复颐对战,被人偷袭中了暗箭,这如何能怨到他头上?又非是他自人儿要找罪受。
且那箭矢亦并未伤到重要之处。不过小伤罢了。
可想归想,龙越是半点不敢向云华透露自己心中所想。云华如今就已经对他爱搭不理了,若是再惹恼他,云华岂不是要与他冷战?再者,云华会如此,亦是因着担忧他,他并非不明白。
若换做那日是云华受伤,他的反应只会更大而非更小。只是……云华气归气,忧归忧,哪怕是骂他打他亦好,为何偏要选择最令他难受之法?
他实是不愿云华对他这般冷淡。
“让一光盯紧狩城那头。莫要出什么岔子。既然狩城已然攻下来了,便未有再将狩城拱手让出去之理。狩崛国……从此刻就该纳入洪噬版图!”龙越按捺住心思,向一影言道。
一影心内振奋,用力一点头,应道,“是!属下遵命!”
龙越将目光投向天河对岸方向,缓缓言道,“冬日里,粮食最为稀缺宝贵。据寡人所知,纳兰复颐所有的粮食并不多。”
“这是自然。罔月、信河本就国土狭小,沃土更是稀少,能支撑纳兰复颐到此刻,已然是稀奇事儿了。”一影回道。
“他如今还在为矗戮之事,忙得焦头烂额罢?”龙越勾唇一笑,言道。
“确是。即便我们未有c-h-a手,矗戮于纳兰复颐而言,亦不是那般好下口的。再如何鲸吞,亦要掂量自身分量。”一影言道。
“那副将反叛之事……他尚未察觉罢?”龙越问道。
“应该还未有。毕竟事吩咐,不可轻举妄动。”一影回道。
“让他暗中探探,纳兰复颐还剩多少粮草。”龙越言道,顿了顿,“让他护好自己军中的粮草,莫让纳兰复颐偷偷取了去,都还不知晓。”
“是!属下这便去!”一影行了退礼,便离开了帐中。
龙越低头唤道,“华……”
云华不为所动,仿佛书卷中有极好事物,引得他走不开眼。
龙越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