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韮菜花之二
烧起的大火,在隔日中午才完全被扑灭。
兰馨心肺虽损,但当天晚上就醒了;雪蓉运气不好,留宿在离起火源较近的主阁,不只撞破了头,还在左臂上留下了一道怵目惊心的伤口,乾隆因此下令要严办此事。
失火一案,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侍读学士漠白主审。在查案期间,漠白及其随同官员,可自由进出后宫。」
听闻此事,文武百官都不由面面见覤,难得被召到朝堂上的漠白,不卑不亢,跨步上前,长揖领命。然而,五天过去了,漠白却仍坐在那盘未下完的棋盘前,手里捏着一颗白棋,沉默一天又一天。
「皇上要你主审办案,还让你可自由进出后宫,怎幺你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上回败于他的棋艺之下,上官樵总想再跟他请教,谁知道万寿宴那日之后,他便总盯着这棋盘看,还不让人收了它。他仔细研究过这盘棋的局面,根本就是乱下一通,毫无套路可言,他完全猜不透漠白为何会如此重视这般棋。
「办案有何难?」
漠白用手中捏着的白棋,若有所思地敲了下盘面后,又扔回了棋盒中,噙笑道:
「难的是,主谋位居高位,动不得。」
「你……」
上官樵突然面露惊恐,欠着身子,压低音量道:
「难道你已经知道是何人纵火?」
「我不知道,也最好永远都别知道。办不出个名堂来,我顶多就是失职丢官,要是真办出个什幺来,我丢的可是项上人头。」
上官樵顿时脸色大变,惊道:
「这样皇上还让你……」
「皇上就是知道我会这幺做,才让我主审的。他啊,肯定也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正兰公主也没事,就是苦了误当代罪羔羊的福晋了。」
「啊,说到福晋,听说今天要出宫了。」
听到上官樵从外头带回来的消息,漠白倏地抬起头,问道:
「她好了?」
「没好,但颜珠家的那孩子医术高超,原本太医们都还束手无策的,他一来,就把福晋的命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了。」
「颜珠家……」
漠白喃喃说道,随即站起身来,将棋盘往上官樵的方向推去。
「上官兄,不是想要跟漠白讨教棋艺吗?若你能将这盘棋下完,我们就继续下棋,如何?」
面对漠白这奇怪的要求,一心想再跟他下一盘棋的上官樵,立刻就将棋盒拉到身旁,自己跟自己下起棋来。
漠白则趁机离开了尚书房,用着乾隆给的特许,转眼间就来到了雪蓉暂居的永和宫中。宫中的太监和宫女都知道这道圣旨,所以并没有为难漠白,便让他进去了。
在进到雪蓉所在的屋子前,漠白看见一旁的台阶上,斜躺着一名白衣少年,手里拿着从花圃折的白色韮菜花,跟绕在他身边的蝴蝶玩。
「你……是颜珠家的孩子吗?」
雪芊仰着头,望了他一眼,捏着花茎的手指仍不断地打转,逗弄着翩翩飞舞的蝴蝶,久久没有答话,只是以一双清彻的目光盯着他看。
漠白面带笑意,在他身边蹲坐下来,从袖里掏出了从不离身的那张纸,在他的面前摊开,将唯一一次成功临摹的字迹,展露在他的面前。
「这是你写的吗?」
雪芊缓缓地将目光移到白纸黑字上,眼神闪烁了一下,但为了表达自己不愿回话的想法,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漠白。
漠白咧嘴而笑,将他的沉默当作默认,对着眼前那片雪蓝的天空,喃喃自语道:
「福晋有你这样的弟弟,实在很幸福。我是独子,父母对我期望很大,但我家穷,唯一的出路就是考取功名。我什幺都没有,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都在读书。他们什幺都不知道,以为我是天才,哼,这世上哪有那幺多天才啊!就是襄王爷看中我临摹字帖的功力,也是我花了心血,临摹了至少千张字迹才研究出来的。」
背对着漠白的雪芊,微微眨了下眼睛,逗着蝴蝶的手指,也渐渐停缓下来。
「你年纪轻轻,就写得一手好字,我知道这绝非偶然,定是下过苦心的。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所以才想来见一见你,也想……劝劝你。」
漠白停顿了下,轻轻叹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