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句,阮生才听懂了。他抬头看着我,满脸的震惊与不信,我却没有理他,仍旧低头磕我的瓜子。
良久,云妃怅然道:“臣妾遵旨。”
我与云妃对坐,阮生成了个多余的人,他自行磕头告退,悄没声走了。他走了,殿中安静下来,只听到我嗑瓜子的声音。云妃怕我吃多了上火,殷勤递茶,我喝了半杯,抬手摸了摸她的肚子。
圆的,热的,里面有个小家伙,不知睡着还是醒着。
云妃把茶杯搁到一旁,脸上露出温柔的、只属于一个母亲的笑容。
“再有不到两个月,他便出世了。”云妃覆住我的手背,引导着我的手,自上而下摸着她圆润的肚皮,“陛下,臣妾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好。您怕阿生哥来得勤了,惹宫人猜疑。到时候,臣妾,阿生哥,还有臣妾腹中的孩子,一个都活……”
“知道就好。”我截住她的话,“别说,不吉利。”
云妃的手指颤了一下,柔柔地看向我。
她实在美极了,蛾眉妙目,秋水剪瞳,盈盈一望,此中柔情世间哪个男人能抵挡?我的心虽然牵在将军身上,也不得不赞一句美人如斯。
“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吧。”我说,“生下这个孩子,朕封他为太子,叫他做朕的储君,以后这万里江山都是他的。”
云妃幽幽地笑:“臣妾不敢奢求那些,只盼着母子平安一生便足够了。”
“朕不哄你。”我说,“只要你顺利生下这个孩子,朕准你选,留在宫里,或者同阮生出宫。无论你怎么选,朕都保你衣食无忧。”
云妃颤了颤眼睫,欲泣,咬唇半晌,生生将泪忍了回去。她起身行礼,一拜再拜,三拜之后,郑重道:“有陛下这句话,便是陛下以后有了新欢,将臣妾与臣妾的儿子抛之脑后,臣妾也能守着陛下这句话过一生了。”
我听出不对劲:“什么意思?什么叫朕以后有了新欢?”
云妃悚然一惊,自知失言,轻轻掩住了唇:“臣妾随口一说而已,陛下不要多想。”
我瞧着她那副样子一阵闹心,心说咱们都是从后宫争斗里走过来的人,当年我爹后宫里光有品级的宫妃就三十几个,斗成那个样子,你这套欲迎还拒,想告密还得装顺嘴漏出来的把戏早被前辈们用滥了,在我跟前装什么啊?可她毕竟有孕,我又不能太不给面子,只好顺着她的话道:“你是听到谁在背后说什么了吗?不用怕,告诉朕,朕恕你无罪。”
云妃踟蹰半晌,幽幽一叹,仍旧不说。
我烦了:“你说不说?不说就不用说了,憋着吧。”
云妃这才缩了缩脖子,低声道:“臣妾那日去后花园时,听到有人在假山后面窃窃私语,说陛下与镇国公情意深重。如今后宫子嗣不旺,镇国公家的三夫人又恰好有孕在身,怕您一时心血来潮,会把镇国公的骨肉抱进宫里来养……”
她说着说着,偷眼瞧我,我亦敛色直视她。她肩膀微颤,住口,不说了。
我轻轻一笑。
“不会。”我说,“就算朕要抱,卫明也不会给的,你放心吧。”
“臣妾也是这么想,可过了会儿,他们说得更不像话了。”云妃急切道,“他们竟说镇国公并非心甘情愿同陛下在一起,且陛下为了留住镇国公,竟不惜……不惜做雌伏的一方……”
我忍不住大笑出声。
我笑得肩膀乱颤,根本吃不了瓜子,不得不把手里的瓜子都扔回盘里,抬头道:“爱妃啊,朕是天子,一诺千金,答应了会叫你儿子当太子,就一定会叫你儿子当太子的。你把心放肚子里,那些有的没的,别听,更不必提。”
“臣妾并非造谣生事,臣妾只是……”
我抬起手,不想听她辩解。
云妃气息急促,有孕之人急躁起来,比寻常人反应大得多。我很紧张她的孩子,可说实话,没那么紧张她,所以由着她喘,只要喘不死,我不管。过了好半天,云妃这口气喘过来了,抚着胸口,仍想跟我要个答案:“陛下金口玉言,果真不会再有别的儿子?”
“不会的。”我勾勾唇角,“绿帽子戴一顶就够了。”
那点子瓜子花生吃得我越来越饿,我又在云妃这里坐了一会儿便抬脚回宫,路上便叫章枣一路小跑回去吩咐御膳房传午膳。等我回去,满桌子菜都摆好了,一共四十八道,荤素搭配,煎炒烹炸,我坐下狼吞虎咽开始吃,吃饱了喝口茶漱漱口,嘴一抹,往后殿走。
看会儿书,睡午觉,这一觉我能睡到傍晚,否则你以为我哪来的体力跟卫明夜夜笙歌?
还没走到后殿呢,前殿突然跑来一个小太监,跟章枣嘀嘀咕咕两句。而后章枣赶上来,低声道:“陛下,礼部崔大人求见。”
我眼都快睁不开了:“不见,困。”
“可是首辅大人也来了。”
我的脚迈过后殿的门槛,又收回来。
“孟士准?”我正有事要找他呢,“传!”
然后我们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回崔洋和内阁首辅孟士准站一排,齐齐向我行礼,我摆摆手说:“爱卿平身。孟卿啊,你来得正好,朕想在寝宫……”
“陛下!”崔洋很不给面子地打断我的话。
可能他也发现了,我根本不想听他说什么,我见他纯粹因为是因为他跟孟士准一起来了,而我又比较想见孟士准。他要是不打断我,说不定我跟孟士准聊完了就借口我累我困我想喝水想小解走人,往后他再想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