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尔们的眼睛在黑暗视觉状态下是红色,而在普通光线视觉下则是各种浅色,从灰蓝色到蓝色等等。格尔在书房中见过若斯塔眼睛的本来颜色,那是一种钴蓝色,像某种矿石,有点像小时候母亲提起天空时所形容出的颜色。
但现在若斯塔的眼睛变成了灰色。
“你点亮火把了?”若斯塔问。格尔正在他眼前挥手,虽然他看不到但能感觉得到,所以他抬手推开了那只多余地晃来晃去的胳膊。
黑暗视觉和普通视觉同时失去。这对卓尔而言简直是致命的打击。这个残酷的种族从不照顾伤残者,他们不把伤患直接处决就已经算仁慈得过分了。通常身上有缺陷的卓尔都活不长,他们会死于各种各样的意外,而无人援助。
“先带我回去。”若斯塔站在那里,向着格尔伸出手。
格尔在震惊中久久不能回过神。他搂紧主人,趟过湖水,走进藏着地底蜥蜴坐骑的隧道。回去的路上是格尔负责牵着蜥蜴,若斯塔戴上兜帽,银白色发丝垂在脸颊旁,挡住他的眼睛。
格尔有些担忧,生怕在路上出现什么危险情况,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护若斯塔。但他也有些兴奋,因为他吃惊地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并不是错觉……若斯塔真的信任他。
回到家族的房子里,若斯塔一只手搭在格尔的前臂上,让格尔引领着他。路上没有碰到别人,回到书房时若斯塔明显松了一口气。
格尔还以为他非常冷静,但明显并不是。若斯塔现在非常焦躁,他命令格尔带着他到处翻找东西,一个接一个的在自己身上试验还能用得了的法术。
折腾了不知道多久,若斯塔叫格尔去帮他看远方纳邦德尔时柱上火光的位置。格尔重新走进屋时,看到若斯塔坐在地上,身边一堆零七八碎的魔法物品和卷轴,眼睛直直地看着黑暗深处,面无表情。
格尔避开地上的东西,靠过去跪在若斯塔面前,先回答了他的问题然后静静地看着他。
若斯塔轻轻伸出手摸到格尔的肩膀,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格尔知道,但又不想回答:“你会好起来的。你的姐姐还需要你……”
“如果我不再有用,那她很快就不需要了,”若斯塔撑着他的肩膀站起来,“我也许很快就会死,不管是死于什么事情。但只要我现在还活着,就要继续做该做的。”
你该做的是什么?格尔在心里默默问。
“格尔,我相信你,因为我也不得不相信你,”若斯塔说,“如果你依旧忠于我,我就能晚些死;如果你愿意伤害我,我就早些死。就这么点区别。”
“我忠于您,主人。无论何时。”格尔回答。
这天起,若斯塔允许格尔进入他的卧室。因为失明,他的一切都需要有人照顾,但是他不想把这交给其他卓尔来办。
薇汀死后,替罪羊也被象征性地公开处理掉,这件事很完美地结束,葛林蒂亚又少了一个威胁。
后来格尔才明白这一切的原因:这个家族的主母行将就木,而且已经在女神面前失宠。她其实根本还不算年老,但却原因不明地逐年衰弱,生命就像风中残烛。长女葛林蒂亚自己也育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次女契尔娜没有孩子,三女薇汀则有一个儿子。她们三个人都有可能成为新的主母,而一旦新的主母确定下来,其余的姐妹要么服从她,要么死去或离开家族,主母姐妹的孩子也将不能再算作贵族。
葛林蒂亚要慢慢除掉自己的姐妹,减少最后一刻的竞争。
那天若斯塔靠在躺椅上,喝着一种在格尔的协助下调配的药剂,口气随意地讲了这些事。格尔能看出来他是站在葛林蒂亚这一边的,于是大胆地向他求证。
“是的,我……算是协助她吧。原因很多,一时很难说清,说了你也不一定能理解。”若斯塔放下杯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若斯塔失去视力的消息不可能完全被保密。不久后,至少他的姐妹和弟弟就都知道了。至少他们都懒得伸手打破某个平衡,懒得做多余的事情。
葛林蒂亚对若斯塔的各种要求并没有因此减少,她只在乎他能否继续提供帮助,而不在乎他是否会因一些意外而死。若斯塔失明的原因是个大家心知肚明、但又没法说破的秘密,因此契尔娜即使面对绝好的机会,也没有主动出手除掉若斯塔——如果这么做了,反倒也许会引起她姐姐的注意。
格尔负责搀扶若斯塔去各种地方,负责为他牵着蜥蜴坐骑,甚至负责帮他梳理头发。有一次格尔轻轻笑了起来,若斯塔感觉到了,问他在笑什么。
“希望您不要生气,主人。”
“你说吧,我哪有那么爱生气。”
“我想起母亲给我讲过的故事,”当时格尔正扶着若斯塔回到书房并引导他坐下,“她给我讲起地表,地表有一种犬科动物……”
“喔,我知道那东西。实际上在幽暗地域也有类似的物种。”若斯塔说。
“在地表,也有一些人类或精灵……我是说地表妖精,因为某些原因失明……当然您是会好起来的。”
“不用安慰我。关于地表嘛,”若斯塔撇了撇嘴,“那个被大火球每天炙烤、审判着的地方,人们会失明也是理所当然的。”
格尔出生在这里,没去过地表,他也不知道若斯塔说的对不对。他继续说:“在那里,有一些失明的人会用犬只来引导自己走路,那些犬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