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熙元年,腊月下旬。
连下几天雪,世间一切不美好,都被掩盖在茫茫白雪之下,只留下个银装素裹的虚幻世界。
“灿儿,黑豆在外面叫什么?”
花荞躺了几天,风寒已经好了,腿也不痛了,就是宫里发生了许多变化,她不能再从羽林卫的角门溜出去,连张樾也不能随意进后宫。
着打瞌睡的,闭目养神的,还有这位,听到“宝应”二字,就朝人家瞪眼的。
不能再拖了,宣德元年开朝第一件政事,就是这一桩。
皇帝有皇帝的计划,百姓有百姓的打算。
花有财这段时间,最怕花荣说“阿爹,不好啦!”,他打算过了正旦节,带着花荣到花荞京郊的庄上去,那里人少,不用总是过得如此担惊受怕。
可就是怕那样,来那样。
“阿爹!不好啦!”花荣进门便叫。
“又是什么事啊?你姐姐不是病已经好了吗?两个师兄也正常上朝去了,还有什么不好的?你天天都这样大呼小叫,你爹总有一天会被你吓死!”
那天听说花荣回来说,花荞竟敢把二公主给剖了,吓得他差点就魂飞魄散。
后来果然被圈禁了,花有财欲哭无泪:
“早知道就不该教你这些东西了!验尸不是万能的,何况大明什么仪器都没有,你怎么就那么有把握?”
好不容易,花荞和呼延锦都平安无事了,花荣这兔崽子又嚷嚷些啥?
“阿爹,您快去看看,两天到医馆里看病的病人,陈大夫、刘大夫都认为是缩脚肠痈,可药吃了三天药,没有一点好转,反而开始发热了,现在家属正在砸医馆招牌!”
“去看也没用啊,我不会看内科,他们不是用大黄牡丹汤给他治了吗?就是告官也不怕。又不是什么病都治得好的。”
“可是,阿爹,你那天在家不是跟我说,在你家乡,这叫‘阑尾炎’,还说开刀,把那一小截没用的肠子切下来,就彻底好了......阿爹,你可以救他!”
花有财同情的看了一眼,自家的这个傻孩子,语重心长的说:
“你看看,你姐姐剖了死人的胃,都差点把命给丢了,开刀要切肚子,犯法的!我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那您也不能见死不救啊......”花荣小声嘟囔道:“我刚才一时情急......已经说......”
“你说什么了?”
花荣声音变得更小了:“说......您能治......”
“哎呦,我的祖宗!不带这么坑爹的......说就说了,反正不是我说的,不算数!”花有财很坚决,刚刚才得的教训,不能不长记性。
院子里传来很大的一声“咣啷”!是家里的水缸被砸破了。
花荣连忙出去看,只见刚才那群人已经冲到他们的院子里。
大概是听到了花有财的话,又急又气,一个灰袍大汉,搬起院子门边用来院子里的大水缸给砸了,嚷嚷道:
“小兔崽子!毛还没长齐,竟敢骗老子!兄弟们,给我砸了他家,拆了医馆,再拉他们去喂王八!”
花有财忙出来道:“老夫学艺不精,确实不会治,黄口小儿信口说的话,大爷别当真......”
“是啊......各位大爷!前天我们已经说了,缩脚肠痈,药物是辅助,人能挺得过去就好了,挺不过去......也就是这几天的命。”
陈大夫挤进院子,满头大汗的解释道。
花荣想趁他们不注意,溜出院子,到二师兄那里搬救兵,可还是被一个穿着件狐皮马甲的大汉发现了,一只手提着他的领子,把他抓了回来:
“想跑?你也不看看你得罪的是什么人!”
“你们是什......什么人?”
花荣想,问问也好,一会好告诉师兄。
谁知另一个灰袍中汉拦住了他:“老六,言多必失,还是给老大治病要紧。”
他在这群人中最瘦,花荣觉得,叫他“中汉”比较确切。
花有财一听头都大了,这都是些什么人?不是说得病的是个小伙子吗?可若是这些人的老大,非得是“座山雕”才合适。
他咬咬牙道:“我只是听孩子回来说了病症,自己并没有亲眼看过,我现在过去看看,若是能治,我会尽力,若是不能,你们再怎么为难我们,也没办法。”
灰袍中汉笑道:“有宋先生这句话就够了,那就请先生,到隔壁医馆里去看看吧。”
“哎哎哎......都说了过去看,你怎么还不放我下来?”花荣被那狐皮马甲老六拖着走,不由得叫到。
“哼!若是看不好老大的病,我就用你偿命!”
这一次,灰袍中汉没有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