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丛光的失控反而让顾衍生如麻的心绪平静了下来。
她定定的注视着路丛光,一字一顿的说:“路丛光,我没有笑给任何人看的义务。就算叶肃北做得不对,即使我们的婚姻出了问题,也不该你来手。我也不会因为这个理由放纵自己。”她轻叹一口气:“我不会报复他,也不会假装幸福,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我自己。”
“是么?”路丛光似是了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那么我拭目以待。”
“冷眼看笑话不是你。”
“那怎样的是我?”路丛光的面色冷如寒冰,脸上的表情不再那么镇定自若,他的手死死握住方向盘,手背上的青筋触目惊心。
“顾衍生,不要自以为了解我。”
这句话像一枚刺,生生哽在顾衍生的喉间,她有些难以置信这些话是路丛光说出来的,良久才回过神来,冷冷吐出两个字:“开门。”
路丛光头也不回,发动了车:“我送你。”
一路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车厢里又恢复初始的沉静。他们都不是咄咄逼人的人,对情绪一向很懂得克制。
她一直对路丛光有几分歉意和几分感激,她最灰暗的时候,若不是路丛光在她身旁无微不至的呵护让她无暇他顾,她大概不会有如今这般坦然的心境。
她最难熬的大学生活中唯一璀璨的色彩,大概是路丛光绘制的吧。与其说路丛光是她的爱人,倒不如说两人更像志同道合的朋友。
路丛光懂她的想要,懂她的厌恶,却惟独不能懂她的执着。所以他只能绘制那些璀璨,却不能覆盖那些晦暗。
顾衍生回家没有开灯,浑身疲惫的靠在沙发上,叶肃北还没回来。万籁俱寂,空荡荡的家里没有一丝生气。黑暗中,家具幽静的立于原处,窗外月光皎洁,倾泻在屋内,明明是令人心静的画面,顾衍生却觉得恐惧。
立柜上的花瓶里着星辰花,因为疏于打理已经开始有些颓败,顾衍生起身将花扔进垃圾桶里。瓶底冰凉的水滴溅在她的脚上,凉津津的触觉让她浑身一抖。半晌,她又从垃圾桶中把花捡了起来,重新回瓶子里。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花已经颓败了,她却舍不得丢。
花课去的都是些上层圈子里的阔太太,大家都为了证明自己审美一流,学的也分外用心,只有顾衍生意兴阑珊,纯属混时间。当她抱着一捧花乱剪的时候,她听见那气质优雅的花老师说:“星辰花又叫勿忘我,花语很美,是永恒不变的心。”
那时候顾衍生手中正拽着一把紫色的小花束,不是很香,花朵也不是甚美,她却因为这个花语开始对它情有独钟,原来这紫色的小小的花束,竟有如此执着的寓意。永恒,这是个多么令人向往的词。所以自那以后三年的时间,顾衍生都在家里的这种花。
叶肃北从来没有发现她这样的小心思,只是在偶尔碰到她捧着花回来的时候随口问一句:“原来你喜欢紫色么?我一直以为你喜欢蓝色。”
顾衍生笑笑不置可否。后来她拥有了很多紫色的东西,衣服,鞋子,皮包,可是她从来没有告诉叶肃北,她喜欢的,只是星辰花的花语而已。
世界上哪有永恒不变的?爱情总会由盛到衰。顾衍生一直固执的不愿清醒。所以,结局只能作茧自缚。
当晚,叶肃北一夜未归,顾衍生失眠整夜。
她没有打电话给叶肃北,叶肃北也没有打给她。仿佛是一场沉默的拉锯战,谁先投以关注谁就输了。
第二天晨光微亮顾衍生就开始做瑜伽。自从开始失眠她就学了很多东西来消磨时间。长夜漫漫她总不能一直在床上辗转。
做完瑜伽顾衍生实在无聊,就拿着包出门了。
在外面溜达了几个小时,顾衍生也不知道自己逛了些什么,最后停下脚步,是在报亭前。
手上还握着一杯星巴克买来的拿铁,眼睛直直的看着那本社会类的报纸。
杯子里的冰块融化,冰凉的水汽透过杯子濡湿了顾衍生的双手。
“喂,小姐,水要滴在我的书了,要么就买,不买的话拿开点啊!”报亭的小老头紧张的看着衍生。生怕那看上去呆呆愣愣的顾衍生弄脏了他的书。
顾衍生对他鄙夷的表情毫不介意。
“我要这个。”她指了指那份报纸。
坐在广场周围修建的专供路人休息的长椅上,顾衍生开始认真地翻阅起杂志来。
首页上有一张叶肃北的照片,不大,却异常显眼,照片上的他梳着一丝不苟的发型,一脸公式化的笑容。他眉侧的小痣被处理掉了,整个照片的构图很完美,却让衍生有一瞬间觉得这个人极度的陌生。
往里翻有一整个版面的内容是关于叶肃北,顾衍生看的很仔细。
整夜未归的人,原来是去了医院。
苏岩的孩子急诊送进了医院,叶肃北随后就赶到了,然后正被在医院采访工地受伤民工的记者抓了个正着。
整个版面满是该记者的“所见所闻”,诸如叶肃北“满脸关切”,苏岩哭的梨花带雨“倚在”他肩头云云。
下面还有叶肃北的家族关系表,连她这个做妻子的也不能幸免。报纸上刊登的还是她中学毕业时的照片,穿着校服笑的一脸青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