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所居的长乐,离我的甘泉不远,沿着大块雕龙刻凤的青石路一直向东,经过安庆,千步廊边一座飞檐翘壁、正殿前有香炉冉冉升烟的殿便是。太后礼佛,常居后的小佛堂不出来,今日大概是知道我们要来,门前留有常嬷嬷相迎,常嬷嬷乃是贴身服侍太后多年的老人儿,我深知秘书一职的重要,不敢怠慢于她,不等她福身完毕,便命夏荷将其扶起,客客气气地道:“母后随便使个小女来接我们便是,怎敢劳动常嬷嬷。”
常嬷嬷退至我左侧稍前的位置引路,笑道:“娘娘客气,这是奴婢的本份,还要多谢娘娘前日所赠的高丽参,奴婢这头晕的毛病好多了。”又道:“太妃娘娘来了,正同太后在殿上讨论佛法呢。”
常嬷嬷口中的太后,徽号昭仁,乃先皇皇后,但当今圣上却并非她所出,与太后探讨佛法的太妃,才是圣上生母。依照本朝惯例,皇上生母,亦应被奉为皇太后,然而当今圣上的生母出身屠夫世家,身份实在太过卑微,因此仅被奉为太妃,连个徽号也无。
太后礼佛,太妃亦如是,但太妃并非经常与太后探讨佛法,在今天这个大日子里,她突然到了长乐,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不过,两位董事相争,与本这ceo何干?我冲常嬷嬷微微颔首,只道:“甚么稀罕东西,常嬷嬷若吃着好,待会儿本让人再送些来。”
常嬷嬷笑着谢了,将我们引至正殿月台前,马上有值守的青衣女进去通报。这长乐正殿即名长乐殿,圣上御书的三个大字,在阳光底下金光闪闪,似在向世人昭显他的纯善至孝之心。
须臾,青衣女出来,躬身道:“太后娘娘请皇后和各位小主进去。”
仍是常嬷嬷在前引导,我和三位妃嫔随后,进得长乐殿中去。殿内一道黄底金凤的地衣,直铺至太后宝座前;而两只齐人高的铜鹤分立宝座左右,正缓缓吐着淡淡檀香。宝座之上,宽袖衫、银泥裙的太后端坐,而窄袖衣、堆纱裙的太妃紧紧挨着她,探身于前;那宽袖衫碰着了窄袖衣,银泥裙擦着了堆纱裙,看得我的眉头一跳。
常嬷嬷将我等人引至太后宝座前,退到一旁。我立在台阶之下,特意等了一等,但太妃仍没有从宝座上起身的意思,我只得拜下身去,口称:“给母后、太妃娘娘请安。”
我身后的三名嫔妃亦跟着拜倒,高呼:“给太后、太妃娘娘请安。”
宝座上的太后淡淡一声:“起来罢,赐座。”
依旧是那任何时候都波澜不惊的语气,但我却听出了些许不快,忍不住又朝太后身侧的太妃看了一眼。但太妃却浑然不觉,我只得在心里默默为她叹了口气,走到太后那侧的第一把椅子上坐下。
王宝林三人在我对面落座,邵采女许是因为方才吃了教训,不敢再逾越,规规矩矩地坐在梅御女之后。
我刚坐定,便听得太后的一声感叹:“时间过得真快,转眼皇后已大婚满一个月了。”
“是。”我欠身应了一句,抬头朝宝座上望去,只见太后微微仰着头,在袅袅檀香的絮绕下,让人看不清脸上是喜是忧;不过我想,以我与她毫无亲缘关系,又并非她亲自所选来看,多半应该是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