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了几天的雨渐渐停了。
金国王狼狈地拖着几乎要和他一样重的经典款蓝白红条纹编织袋挤下公车,手腕上的绳子一抖,他连忙回身拍已经开始合上的公车门:“慢点关门!”
车门又打开了。
一只焉头焉脑的花母**在众目睽睽下半走半滚地也下了车。
金国王的前额的头发完全汗湿了,他正了正单肩包,然后一个弯腰把硕大的编织袋拎起,半挂半背地顶在自己背上,然后对那只羽毛凌乱的母**说:“走了。”
然后也不管母**能不能听得懂,兀自迈步走。
栓在母**脖子上的绳子一扯,母**再不愿意也不得不走了,于是下午五点半海洋路上行色匆匆的大部分行人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看着一个看起来瘦高瘦高的眼镜少年用扛水泥包的气势扛着巨大的编织袋,身后半拽着一只花母**阔步向前,硬是在下班高峰的闹市区里如同摩西分海般杀出了一条弥漫着**毛味儿的路。
其实金国王并不是有意要特立独行,不要说那些瞪大了眼睛的城里人,就是在乡下,也没几个人会往**脖子上栓绳子的。
可是他今天带的东西有点多,实在是腾不出手来再去拎一个装**的竹筐。而他也舍不得把这只花母**留在乡下不带来——这可是他仅有的个人财产里最具体价值最鲜明的东西之一了。
来之前金国王就把地址背熟了,城市的公交系统很强大,下了车过条马路就差不多到了目的地。
即使在心里想象了好几回自己继承的那从未谋面,从天而降的遗产的模样,但是真正站到门前,金国王还是被惊了一下。
眼前的房子在寸土寸金城市里算得上是奢侈地大了,三层的小洋楼,年纪恐怕有他金国王的三倍不止。而且居然还像外国电影一样,有一个小小的前庭。
金国王放下编织袋,从单肩包的内袋里掏出一串沉甸甸的钥匙,打开了黑铁勾花的铁门。
房子虽然老,但里面却不破败,律师说过这房子之前定期有人整理,爷爷并不定居在这个城市。虽然冷清了一些,但并没有他想象中积灰三尺,蛛网密布的情景。
金国王把编织袋放到一楼客厅的地板上,顾不上巡视一圈,就先把半死不活的花母**放到二楼的小阳台上,省得它把屋子拉得满地都是。
然后再把包里的大信封掏了出来,仔细核对了一遍。
三天前收到这个信封的时候,金国王还以为对方找错人了。
因为信封里那张短信上只简单地通知他,原来金国王有个爷爷,最近死了,留下一栋房子。金国王的爸爸早就没了,也就是说,现在金国王是那栋房子的唯一继承人,信里还附上了好几份他没见过的文件。
金国王的父母在他高二的时候进城出了车祸,金国王勉强靠着爸妈留下的钱念完了高中,正打算毕业了去广东打工的时候,就收到了这个。
收到信的第二天,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就到了他家,说是律师,领着他进城东奔西走,经过无数次证明,申请和登记,最后把这串钥匙和所有文件往金国王怀里一塞,就说自己完事了,打发金国王回家收拾东西,再自己进城入住。
金国王想着既然在城里有了房子,索以后就不去广东,留在城里找活干得了。于是把乡下的家当收拾收拾,这才扛着小山一般的编织袋,领着自家咯咯哒的母**进城来了。
即使没见过什么市面,但经过跟着律师领着他做的那套手续——房产评估什么的,金国王也知道了这套房子的市值恐怕是他攒一辈子都买不起的,但即便如此,除非把这房子卖了,否则全部家当能用一个编织袋就能装完的金国王仍旧是个穷光蛋。
而且这房子这么大,光是各种壁灯台灯落地灯吊灯就让他数不过来了,要是真的住在这里,恐怕光是水电他就负担不起了。
怎么办?自己真的要成为一个守着豪宅点蜡烛啃馒头的奇人吗?
金国王想了想,站起身拎着那一大串钥匙往搂上走,打算先仔细看看自己刚刚继承下来的这笔小小财富。
三层楼很快就让金国王大致走了一遍,他拿着钥匙一间一间地试过去,基本弄清了各种房间和厕所,储藏室的位置。
二楼尽头最大的一个房间做成了书房的样子,里面暗红色的书架占据了整整两面墙。
书架上满满的都是大开本的厚书,暗沉的书脊的镏金的各种外文字体让这个安静的书房多了一种沉重而神秘的味道。
真是不可思议。
金国王一直认为,虽然自己父母比起乡邻来,确实显得文气一些,但也终归是乡下人家。自家靠着村里一个小卖部度日,爸爸也从不提起长辈的事情,金国王一直以为自己爷爷早没了。
可是现在看起来……谭乐村小卖部业垄断大亨金家,原来还有一个这么了不得的资本家亲戚。
绒面的扶手椅,大得可以躺在上面的书桌,还有这一堆神气的书……金国王觉得自己这个未曾谋面的爷爷不仅可能是个资本家,还很有可能是资本家里的享乐主义者。
但为什么爷爷这么有钱,爸爸却从来不提起?
而爷爷……也从来不曾在那个农家小院里出现过。
不过无论如何,这些疑问如今也没人替他解答了。
金国王把装着遗产证明的文件袋放在书桌上,想了想,又掏出一张纸,也放在上面。
“爷爷,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