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从像是舒缓了,他低头笑了一下,然后埋头继续还原魔方。
他肤色偏黑,衬得笑起来露出的两排牙齿格外白。少年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朝气,让祝逢今觉得,他本就该是这个样子。
也希望今后,他能无忧无虑地长大。
厉从就这么在祝逢今的病房里住了下来,起初两张床的距离还算远,但他每天都趁祝逢今去清创时悄悄移动床脚,人虽然瘦弱了些,长期搬运奶箱锻炼出的肌肉却很有力,顶住床腿稍微将它移走还是能做到的。一个多星期过去,他的那张小床就与祝逢今的近在咫尺。
祝逢今当然知道这不会是风吹的,对厉从这种亲近的小心思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厉从见他不拆穿,心里还洋洋得意,每晚入睡也变成了一件乐事。
他原本觉得厉从不够开朗,相处几天后发现也不是,这个小孩挺讨女孩子喜欢,光草莓牛奶就拿回来一盒又一盒。
不过厉从并不被祝逢今允许喝调制饮料,草莓和牛奶可以分开吃,所以这些草莓牛奶最后都进了厉老三的肚子。
老三起初怨声载道,对着那个比不过他手掌大的牛奶盒大眼瞪小眼,后来觉得似乎还,挺好喝。
“你太惯着他了,”厉老三拆开吸管,已经很自然地开始喝那盒酸酸甜甜的草莓牛奶,“小沛十几岁的时候,可不跟大哥一起住。”
厉从屁股底下坐着矮矮的凳子,指头被祝逢今捏在手里,勉强能动动手腕的右手拿着把指甲刀,正在修整指甲外缘的倒刺。
不用挨冻,又坚持涂药,厉从的手指肿得没有来时那么严重,只是皮肤还很粗糙,摸上去都赶不及祝逢今这个年长他许多的人细腻。他的手和其他东西摩擦得厉害,厉从对自己不甚在意,大多数时候直接撕掉,也没有多疼。
初见时被祝逢今见到了,说是回家再剪,他却没有忍住,抠抠弄弄愣是出了血。这会儿因为太干燥而长了新的,总算被祝逢今逮到现成,兑现当初许下的事。
祝逢今动作很轻,工具也像是好用,剪得厉从不疼,手指也干干净净。
厉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又能看到祝逢今浓密纤直的睫毛,每一眨眼仿佛都能听见扇起的声音。
“也不给小孩儿剪指甲。”
“没关系,”祝逢今道,放下厉从被修剪完的手,“我不是他的大哥。”
他看向厉从:“以后如果还长的话,自己剪,记得轻一点。”
老三觉得这人总算还有分寸,两三口喝完了饮料,这才想起他的正事。
“你要的衣服,我给你带来了,”老三突然沉下嗓子,“大哥的葬礼明天早上开始。”
“好,”祝逢今顿了一下,他点点头,“以后也算是有能见见的地方了。”
说是能相见。
两岸间却隔着条宽阔大河,一死方可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