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驾愈走愈近,那身影由远及近,与人相争的声音也渐渐清晰明朗----
“谢公子,今日虽是休沐,家里还有急事待我置办,在此先谢过相邀之意,来日定登门拜访。”
陆禾欲走,谢公子却不肯罢休,拽住她的手臂,笑得轻挑:“陆大人急着去作甚?听说陆大人还未娶妻,莫是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事务?哟哟哟----瞧瞧陆大人这细胳膊细腿儿的,我却是舍不得陆大人操劳伤身的,有何事不妨交给我府里这些个奴仆,你便与我回府聊几句话罢!”
这谢公子不是旁人,正是光禄寺卿的嫡长子,好男色,家里供养着数十位面首娈童。
他手劲大,陆禾挣脱不得,眼见便要被他强拽了去,忽见匆匆走来一青衣内侍,向二人先后躬身施礼后才满脸堆笑,道:“陆大人,宜阳殿下有一诗篇不得其解,欲向您求教。”
陆禾升迁至刑部员外郎之前于宜阳公主府担任侍讲学士,谢公子岂有不知的理,眼下顺着这内侍所指一看,果真街边停着一座金玉雕饰华贵无比的车驾,只得愤懑难平地松开了陆禾的手,眼睁睁看着自己垂涎多时的美色如煮熟的鸭子般扑腾飞走。
步入车厢,陆禾面色如常地恭敬施礼:“殿下。”宜阳不作搭理,手中擎着本书卷,垂眸阅览,颇为认真。陆禾候了片刻,终是无奈地提醒道,“殿下,书……拿倒了。”
握着书卷的手微微一抖,宜阳定睛一看,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字俱都天旋地转地倒立在眼前,轻咳一声,面无表情,声音也四平八稳:“这本书,向来是倒着看的。”
“……”陆禾抬起眼皮瞥了眼书皮,心下了然后头垂得更低,“殿下说的是,臣孤陋寡闻了。不知……殿下欲求教哪一诗篇?”
车厢两侧皆有宽敞舒适的坐榻,一侧则是食案,其上置有精致的糕点与上等果品。
宜阳坐在正中,陆禾坐在一侧,相隔不远,却也不近。
放下书卷,不动声色地坐近了些,与之同时的却是陆禾面色凝重地更坐远了些,一个坐近几分,另一个便坐远几分,眼见她再多挪几步便得摔落下去,宜阳径直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堵住了她的退路,牵过她的手背,向她问道:“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请先生为我解之一二。”
宜阳眼神灼灼,透露出的是无意遮掩的爱意,却令陆禾如坐针毡,她将脸别过一侧,紧抿下唇,良久才沉声道:“臣才疏学浅,此题……无解。”
“为何无解?”宜阳与陆禾贴得如此之近,吐气如兰。
陆禾心生逃遁之意,往另一边微挪了些,身子整个儿往下缩了缩,微阖双目,颤声道:“情之一字,向来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