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说话,乐明心附耳过去,因为跑动而发红的耳朵碰到了妈妈的嘴唇,冰得吓人。
“好……好好学习,知……知道吗……”
乐明心咬着嘴唇,眼眶发红,说不出话,只是猛地点头。
“喜……欢男生……也没、没关系……”
乐明心的眼泪顺着眼眶流出来,滴到他妈妈的脸颊上。
“好好过……”
乐明心几乎是麻木的,在医生给他的一份份文件上签名,握笔的时候手都在抖,还没走出医院,丧葬服务一条龙的人已经找到了他,他几乎是一脸漠然地办完了所有手续,或远或近或亲或疏的亲戚来了又走。
父母去世后不到半个月他就重新回了学校,所有的同学和老师面对他,都是一副欲言又止小心翼翼的样子,他自己却没有什么真实感,只是日复一日麻木地学着。
高考那天,他从考场出来,六月的初夏阳光洒在脸上。
考场外面有很多家长在迎接考完试的孩子,有的手上还拿着鲜花,他茫然地站那儿,欢快得像出笼小鸟的考生一个个从他旁边往外走,投入父母的怀抱,他突然就蹲下来了,头埋起来,眼泪把衣袖都弄s-hi了。
茫茫人生,好像荒野。
高考成绩出来后,不是特别理想,乐明心一个人呆在家里,对照着厚厚的报考指南,填的全是离a市不远的另外一个城市的学校,班主任告诉他,贺成安转学去了那个城市,他也拿到了贺成安的手机号码,但拨过去是空号。
他把住了将近二十年的房子丢空,离开了这座城市,边打工边读大学,然后考教师资格证,找工作。
一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却不小,乐明心慢慢地就觉得自己有些滑稽。贺成安的样子在他的脑海里,从清晰到模糊,他就这么一个人过着。
直到那一天,在江湖边的门口,贺成安带着蓝色的针织帽子,靠在墙上抽烟。
幸好故事还没结束。
第21章
乐明心很少做梦,他要么睡不着,要是睡着了就会无梦到天亮。
工作日的早晨,他一把把闹钟按掉,从床上蹦起来,对着床头柜上的相框里的父母说了声“早安”。相框旁边放着他从陶艺工作室拿回来的小花瓶,过了一晚,月季依旧开得好好的,但是落了一片花瓣在桌子上。
他把花瓣拿起来,随手找了本书,把花瓣夹进去。
今天是周五,这个事实让乐明心充满干劲。他把吐司对角切成三角形,裹上蛋液下锅煎了一下,浇上番茄沙司,三两口吃完了,吃的过程中还抽空给贺成安的微信上发了个“早安”的表情包,没一会儿,贺成安就回了个单字“早”。
缠绵的春雨停了,春天特有的融暖明媚的阳光遍洒在路上,被昨天的雨打落在地上的黄叶紧紧贴在路面上,像挂毯上的刺绣。
快下班的时候,康宸给他发微信,问他晚上要不要出来。
乐明心刚上完一节课,被春天的阳光晒得后脖子发烫,猛地灌了一大杯水,单手在微信上回道,可以,但得晚一点,有同学会。
康宸爽快地说,好的,在哪儿,让老贺去兜你。
乐明心装傻,给贺成安发微信,问他晚上去康宸攒的局吗。
贺成安还是回得飞快,问他晚上从哪儿过去。
乐明心单手握拳,在无人的办公室里挥了挥表示胜利的手势,恰好有人推门进来,他赶紧把动作化成伸懒腰的动作,瘫坐在办公椅上,把剩下的水一口气喝完。
小学生们的周五下午放学时间极早,乐明心还来得及回家换套衣服,休闲衬衫,牛仔裤,白鞋,把头发弄了一下,全部梳到后面。
乐明心这是第一次参加同学会,他高中毕业后和高中同学基本上没有怎么联系,这次是李启不知道从哪里辗转拿到他的联系方式,给他发来邀请。总归是好多年没见了,露个面打声招呼就先走也可以。
他们在一个中高档的酒楼包了个两桌的包厢,把在这边发展的同学基本都请来了,附近城市的也有坐一个半个小时高铁特意过来的,场面很热闹。绝大部分人乐明心都认不出来了,特别是李启,他因为常年坐办公室有些发胖,发际线已经有些危险了,五官依稀还是少年模样,他带了他的妻子,不是方萍,是个平凡却温柔的女人。
大家见到乐明心都大呼年轻,说他锻炼得当,一点都没有变,好像还是高中生的样子。
自然是有客套夸大的成分,但乐明心的确没怎么变,处在一群社会人当中,像个学生。大家聊的都是房子伴侣,还有些人开始聊孩子了,乐明心一个话题都参与不上,只能在大家聊起高中时代的时候,偶尔c-h-a两句话,没一会儿就到了约定贺成安过来接他的时间,他站起来说要告辞,大家举起杯子来碰了碰,连祝酒的话都带上了快要步入中年的疲惫。
乐明心走出包厢,门还没关上,李启从后面追了出来,叫住他,笑得颇有些尴尬:“聊聊?”
两人到了吸烟区,找了个角落,李启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递给乐明心,乐明心摆摆手拒绝了,他拿出手机来看了看时间,抱歉地说道:“我待会儿还有点事。”
李启把烟收回来,摸了摸自己头发不多的脑袋,说道:“好多年不见了。”
“是啊,”乐明心不无感叹地说道,“好多年了。”
“以前挺傻的,”李启局促地说道,“做了很多傻事。”
乐明心大概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