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他便失去了意识。
未曾想,自己还能再度转醒,睁开双目,他竟是瞧见自己变作了毛茸茸的一团。
他想要行走却是不能,不得不蹦跳起来,但一蹦跳,不知何故,整张皮毛都似要崩裂开来,一低首,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一双后肢被兽夹夹住了。
兽夹嵌入了皮肉之中,将他雪白的皮毛染作鲜红。
他欲要用前肢将兽夹取下,却反是使得兽夹夹得更紧了些,逼得他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
所以,他又快要死了么?上一回溺死于湖中,这一回则会落人口腹。
无妨,左右他已死过一回了,再死一回又有何妨?
此处乃是一座深山,暂无人迹,能容他苟延残喘些时候。
于他而言,疼痛似乎很容易习惯,过了一日,他便麻木了起来。
他拖着重创的后肢,淡然地到了不远处的溪边,溪水映出了他现下的模样----一只白兔。
他饥肠辘辘,尝试着啃了一口溪边的野草,恶心得几欲作呕,但这具身体的本能却迫使着他吃下了足够多的野草,他又饮了一口溪水,便趴在溪边晒太阳,直觉得浑身暖融融的。
然而,转瞬间,竟是阴云密布,继而电闪雷鸣,暴雨骤至。
他强撑着躲到了一棵大榕树下,但一身的皮毛仍是被淋湿了,又从地面上沾染了泥泞,甚是狼狈。
不过他而今仅仅是一只寻常的白兔罢了,无所谓狼狈与否。
于暴雨中,他听出了些微的动静,长长的双耳一颤,身体下意识地得往大榕树缩了缩。
----是有人要来吃他了罢?
他并不如何惧怕,不过是求生本能在驱使着他而已。
但片晌后,走到他面前的出乎意料地乃是一个小道士,而非狩猎人。
小道士瞧来尚且年幼,七八岁的模样,眉眼稚嫩,但神情却甚是沉稳,一身年轻的皮囊里头宛若裹着一缕苍老的魂魄。
小道士撑着伞,低下身,轻柔地揉了揉他的皮毛。
这小道士应当不会吃他罢?
二公子自从变成了白兔后,第一次安心地阖上了双目。
小道士将他从兽夹里放了出来,又为他包扎伤口,养在了自己的寮房里,日日采新鲜的野草来喂他。
他每每啃着野草,都想与小道士道“我要吃肉”,然而他目前吐不出人言来。
他堂堂的王府公子居然沦落到了这副田地,简直是苍天无眼。
----但他早不是甚么王府公子了,父亲已经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