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开头总是如出一撤----
彼时,也是在这座钟楼上,一个瘦削的孩子额角红肿渗血,脚踝和胳膊上散布着淤青。
他仰头看天,虽然一身的脏污,眉目却是舒展着,无波无澜的茶色眼瞳里盛着天边破碎的红霞。
那一身的伤是被同村的几个孩子弄出来的。
“那天,是我第一次背着爹偷偷去给娘上香。”
对于玄学命理爹信一半,说的话也只能听一半。爹说,他从不信流言蜚语,娘的事不怨他的。
是以,当爹天未亮便蹑手蹑脚掩门出去时,他睁开眼空对一室幽暗,心里倒也无甚起伏。他知道,唯有祭扫这件事,爹是不愿他跟来的。所以他尾随在爹的身后,混在登高祭扫的人群里,只盼能远远的见上一眼。
山的这头,纸钱和纸马在火舌中化成黑灰散在空中,耳边是实实在在的风声呼啸。
娘的坟前摆着三荤三素,爹上了香,满上一碗陈酒,悉数浇灌进脚下的泥土。
甘淳的酒香在呛人的浓烟里弥漫开来,微妙的融洽。
不远处的一座孤坟后,连奚收回了视线。面前的这座坟在遍地艳红的鞭炮残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冷清。坟头草长势旺盛,他蹲下身,费了些力气清掉了墓碑周围杂乱的野草,碑上像是早已被雨侵蚀干净,一点关于墓主人生平的痕迹也无,看样子该是座很老的坟了。
连奚蹲在碑前发了一会呆,心头淌过一丝道不明的触动,想来也无事,便随手坟头草都拔了个干净。
正当他准备起身时,几道人声隔了三两座坟丘突兀的响起。
“这烧鸡味道真香呐,好久没吃上肉了。”
“嗬,这李子桃儿也齁的紧,多装几个一会带了路上吃。”
“你这小癞子,死人的饭也吃的这么香。”
“饱汉哪知饿汉饥,这些平日寻不到的吃食放在野地里烂也是烂了,便宜了山鸡野狗到不如进了我的肚子。”
“你也不怕遭报应?”
“哼,报应?暴殄天物才要遭报应呢。再说我一个一穷二白的小叫化,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就怕报应还没来我就先得做个饿死鬼喽!”
连奚一怔,探头向外看去,只见一个癞头小叫化正在坟地里四处挑拣新鲜的供品揣在兜里,一旁打趣他的是几个面熟的邻家孩子,该是跟着家人一道上山来祭祖的。
“哎呦,肚子疼!”小叫化突然捂着下腹叫唤了一声,扭头匆匆朝他这个方向跑来,背后留下一长串幸灾乐祸的嬉笑,“呸呸呸,让你说大话,遭报应咯!”
窸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连奚一时拿不定藏躲的地方。
“呼……舒服了。”小叫化见四下无人,便径直走到这座荒坟后头,解开裤兜畅快的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