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陶……你究竟是谁?”颜曜灵看着她的反应,甚么都确定不了,唯一能确定的,便是她绝不仅仅是现在的「她」,她想要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情,第一次想要主动深入地去了解一个人。
顾陶脚步错乱,走入莫忘林深处,设下结界,寻了处石壁靠住,不想要外界打扰。
“九天战神,倒是难得见你这般失魂落魄……”结界中走出一个男子,周身被淡淡的金光笼罩着,教人看不清容貌。
“天帝璆,你知道颜安藏要做甚么,是罢?”顾陶连眼皮都懒得抬起,直戳戳地问道。
“这个……我却是不知啊……”天帝璆语气轻快,声音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哈哈哈哈……献岁四方,傀儡人偶,业火红莲,还有……”顾陶抽出剑来,像天帝刺了过去,那剑没入金光,却又兀自回了剑鞘,“还有甚么呢”
“你早就知道颜安藏是从前那朵冰莲,你早就知道哥哥与他一定会再相见,你早就知道月行欢会不择手段找回曦和……你的这盘棋,未免下得太大了罢”顾陶摸了摸发抖的剑鞘,那剑鞘才安静下来。
“我已身居三界最高位,何须再去争权夺利?战神,你以为,我到了这个境界,满脑子想的皆是如此卑劣之事吗?”天帝璆微微不高兴。
“神明,自是不必再争权夺利,所以我想不通,你与我做交易是为了甚么?我替你完成三道金令后,你说我便可以找回自己的心,并告知我阿娘的下落。我有好处,你图甚么呢?”顾陶微微抬起头。
“为了甚么?呵,咱们的交易里,没有哪一条写明我要告诉你我的想法罢?”天帝璆冷嗤起来,金光下散出冷气来,他稍微仔细地打量着顾陶,见她一颗空心竟微微裂开,上面似乎有血肉生出,“真想不到,你竟会惭愧心痛,哈哈哈哈----”天帝璆许久不曾这般大笑过了。
“惭愧?”顾陶适才似乎是懂了颜安藏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甚么,她看着那把沾满血气的随喜剑,仿佛看见甚么可怖的东西一般,一把扔开,剑框框当当响了几下,滚落山石间,没入杂草丛。“是啊!我本就是个自私至极的人,也以为自己会永远这般自私下去,不负责任下去,我以为……自己可以替「她」找回散落的心脏,可、可我……”顾陶抱起膝盖蜷缩着,“可我看到颜安藏那副模样,他等了那么些年,哥哥一个人在昆仑雪山孤独了那么些年……原来,世间不是只有背叛、自私和舍弃的,还是有人,会为一个人付出所有,哪怕结果是坠入万劫不复之地。”她轻轻抽泣起来,可很快就擦去眼泪,“我为「她」不值,为曦和不值,可其实啊,我只是在为自己不值,因为那个得到一人心许、值得一人付出所有的那个人,不是我……我只是不甘气愤而已……”
“只有不甘吗?”天帝的声音似乎能穿透人心。
顾陶面无表情地降头挪向一边,“又或者,我只是惭愧罢?我没有「她」勇敢,可以全心全意托付自身于一人,可以那般不计得失地去欢喜一个人,将所有的希望、全副身心都交付给别人,我顾陶输不起。”
天帝沉默了好一会,方道:“「她」交付所有,却失了一颗心和一条命,你不必交付所有,只随心欢喜,却已得到一人心,你,究竟在懊恼甚么?”若顾陶能看清天帝之眼,必能看到他眼里的嘲讽和疑惑。
顾陶知道天帝说的是千花明,可她要不起这人的真心,“我竟然对你说这些废话……”顾陶爬起来,缓缓捡起剑,“我要与你解除契约,随便你要做甚么,都与我无关了。”
“哦颜安藏身上还有「她」的半颗心,你也不管了?还有那舍弃「她」的爹娘,你也不想寻回拷问了?”天帝之压,犹如十万座山石压身,教顾陶觉得窒息,“还有,「她」与凌晔之间,究竟发生了甚么,你也不想弄清楚了?”
沉默良久,顾陶道:“不……想了。我早已记不得那混账爹娘的面容,对凌晔的记忆,也都是黑暗,毫无欣喜……所以,何必再去想”
“灵心不全,即使你想与那千花明欢好,也终究无法与常人一般,随喜而乐。你永远不会懂得,喜欢一个人的心情。”
顾陶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天帝璆,你有心,那你懂得世人的喜怒哀乐吗?”
天帝璆不回答,顿了许久,方道:“我懂得,却不愿再懂得。”
“不,你不懂,我也不懂。两个甚么都不懂的人,签订的契约,还是不要作数了罢……”
“可是很抱歉,契约无法终止呢……”天帝璆轻轻发笑,“你说永不背弃「她」,要永永远远守护「她」,可才过了三千年,你便食言而肥。哦,对了,若她一直沉睡,你便可以一直占据着这具身体了……”
“你……”顾陶气极。
“还有,你怕不是忘记了,自己究竟是何物罢?”天帝冷笑起来,微微离她近了些,“非仙非佛非妖非灵,你是「她」心沉极暗之时而生,你不过是「她」对这世间失望至极的一抹残愿。与我的契约,虽是你发起,但却是以「她」的灵力为筹码,若你完不成三道金令,你和「她」都会覆灭。你可以不顾自身,但怎舍得辜负「她」?「她」已千疮百孔,还要遭受自身的背叛,便是她醒来,还会想活下去吗?你以为,自己突然良心发现,想做个良善之人,”就这般简单吗?真是幼稚可笑!”天帝的声音,在此时才显露出在位者的浑厚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