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某记得,”见火候已经到了,姜唐这才慢悠悠地开起了口,“剑宗少宗主那‘青色衣,无影剑’的名声,是在五年前一举掀了燚教余孽的老巢后才传遍江湖的。但若仔细想想,五年前,一个方至束发之年的孩子,怎可能灭了那当年连陛下倾尽举国之力都未能彻底清缴的燚教老巢。除非……”
除非,那孩子本就是燚教之人,而这一切都只是让世人以为燚教已亡的障眼法罢了。姜唐虽未说完,但冷瞳却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若朝露是燚教之人,那十年前,阿娘的死,全村人的死,还有数十日前那看似偶然的重返村庄……
冷瞳一直都觉得,自己全村被屠一事甚是蹊跷。毕竟那儿只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穷困山村,一个既不临近任何燚教余孽据点,也不曾与外界有过任何交集,既当不了藏身之处,也当不了资源补给的村庄。忙于逃避朝廷围剿的燚教为何会无端端地闯入?难道只是为了屠杀一场吗?
除非,村子里有燚教想要之物。而朝露特意带自己重回村庄,也是为了那“想要之物”。
不知不觉中,冷瞳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浑身上下就像是有数万根针在不停地搅一样,痛极了。可这些痛,都比不上那心中之痛。
冷瞳不曾怀疑姜唐话中的真伪,因为,早在“柳露”变成“朝露”之时,冷瞳的内心深处,就已有过类似的想法,她只是一直不愿将之直视,只愿活在谎言中罢了。
虽然仅仅相处了短短的数十日,朝露却已在冷瞳心中占下了一个举足轻重的位置。虽然心头不断怀疑着,理智不断阻止着,但冷瞳却清楚,自己已经无法忘记朝露的胡言乱语,无法忘记她胸有成竹时翘起的嘴角,无法忘记她戏子般的夸张举止,更无法忘记她那有意无意间的体贴与温柔。
但现在,残忍的事实却告诉冷瞳,朝露在她面前的一切,每一瞥每一笑,都是假的。她是邪族,她是燚教,是冷瞳的敌人,甚至,是冷瞳的仇人。
冷瞳握着刀的手,在颤抖着。可一想到这双刀的来源,她的心,就像是被这刀对穿了一般,痛,痛至感觉不到痛。
“邪族,人人得而诛之。”姜唐没有放过冷瞳动摇的机会,“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影门都很是乐意出手相助的。但他毕竟是剑宗少宗主,剑宗毕竟是江湖第一大门派,无论他们与燚教有何等关系,都不是小小影门能够正面得罪得起的。于是乎,姜某便只能寄希望于深得朝露青睐的冷姑娘你了。”
姜唐凑到了冷瞳耳边,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只只满是脚的红色蜈蚣,一点点地向前蠕动着,蠕进冷瞳的耳朵,蠕进冷瞳的心中。
痒而痛,寒而恐。
“一边,是杀母屠族的仇人;一边,是多年来的挚友。用仇人的命,换挚友的,冷姑娘,这交易,你不亏啊。”他指了指藏在身上的紫令。
“那……我又如何晓得你口中欧氏姐弟出逃的信息为真,而我杀了朝露之后,你又当真会信守承诺地将紫令毁去?”一时间,冷瞳竟害怕起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条理清晰与姜唐对峙的自己来,她害怕着自己口中那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