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镇北侯也真有本事,能从一团乱象中抽丝剥茧,居然追踪到林场附近。
曲云河的目光盯着远处:“他可不是只身前来。”
果然又过十几息,有四十余骑飞奔而至,追着镇北侯的路线而去。这些都是卫人精英,想来镇北侯沿途给他们留下了标记指引。
本人和精锐分两拨走,这是不想人多打草惊蛇。
倒不是镇北侯怕死,而是他深知身为大军统帅的重要性,不能完全只身犯险、深入虎穴。
待到群马扬起的尘埃落定,千岁才叹了口气:“看来今晚是别想好好歇息了。”
真是好忙碌的一晚上啊。
曲云河拍了拍燕三郎的肩膀:“走吧,看看这位女东家需要不需要我们解围。”
现在他们两件大事都要着落在鸢姑娘身上,断不能眼睁睁放任她出意外。
从现在起,这个女人就是他们重点保护对象了。
燕三郎幽幽道:“希望不要和韩昭正面冲突。”带兵的大将,那可是所有异士最不想死磕的对象。
¥¥¥¥¥
燕三郎等人离开后,鸢姑娘命人熄了灯火,关好门窗,自己也离开了。
既然燕三郎能跟到这里来,保不济别人也能,这个林场已经不安全了。
不过鸢姑娘才走出百余丈远,前方幽暗的林道上突然蹿出两个身影,把她吓了一跳:“谁!”
“小鸢儿,果然是你。”
当先一人从树影中走出来,脸部轮廓还隐在昏浅的光线下,只露出一双寥若寒星的眼睛。
这双眼睛,这个人,她再熟悉不过。
鸢姑娘一下站定,昂起螓首,冷冷道:“原来是侯爷,好久不见。”
空中有金光一闪,随后一只噬金虫落到了她的胳膊上。
鸢姑娘眯眼瞧去,发现它后颈上系着一根人眼难见的丝线。
原来如此。先前她与千岁在谢家屯战斗,被对方真火吓飞了许多噬金虫,大概在屋里遗漏了几只,被韩昭逮着了当作领路的,一路寻到这里来。
这可真是,百密一疏。
她心里苦笑,却要面无表情:“侯爷大半夜追踪我到这里,有何赐教?”
韩昭看她看得目不转睛:“借一步说话,如何?”
他身边的石从翼瞪大了眼。侯爷不仅认得劫匪,还、还交情不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鸢姑娘冷笑:“有什么话不能明面说?”
“从前。”
韩昭顿了一下,复又轻声道,“我们有十年未见了吧?”
鸢姑娘抿了抿唇,转头对身后人道:“在这等我。”
五丈开外,就是一条小河,秋冬季旱得只剩河床。
她缓步踱了过去。
韩昭立刻跟上,石从翼不须他交代,留在原地。
鸢姑娘走到河边才站定,转身道:“侯爷想说什么?”
“这些年……”韩昭默了几息,才接着问,“你还好么?”
“多亏师兄手下留情。”鸢姑娘斜睨着他,冷笑一声,“师兄有生裂虎豹之力,结果当年一掌劈过来也没打死我,这几年自然是越过越好了。”
“是我错了,事后已经查清,灵韵不是你杀的。”韩昭声音更加低沉,“找了你好些年也没找到。你、你的伤……?”他知道自己出手的力道,当年又是含恨击出,这小姑娘没死也真是命大。
“找我作甚?”鸢姑娘笑了,露出贝齿,“你该给钟灵韵报仇去。”
“凶手已被我杀了,我还欠你一句‘对不住’。”韩昭弯腰向她行了一礼,“是我心存偏见在先,才酿成这般误会。”
他一动,鸢姑娘就后退半步,气管像被堵住,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算不得误会。钟灵韵就是个矫情的……”勉强忍下一句唾骂,“别人不杀她,早晚也轮到我动手。”
韩昭皱眉:“贺小鸢,死者为大。”
“死者为大,哪个告诉你的?”鸢姑娘好笑了,“你们大卫国的皇帝都干过开棺鞭尸的好事,你跟我谈死者为大?”
她仰头看着眼前男人,他在昏暗的光线里不动如山,沉默依旧。
十年前,她也时常这样仰视他,带着心头鹿撞;十年后,她居然还做不到心如止水。
贺小鸢,你可真没用。她对自己暗暗道。
韩昭抿唇。贺小鸢这句话,他没有立场反驳,只得切开话题:“你为什么来娑罗城?”
贺小鸢抱臂在前:“我是娑罗城人,这里就是我的故乡,为什么不能来?”
“故乡?”韩昭长眉微蹙,“怎么从前都未听你提起?”
“我自小父母双亡,被叔婶拉扯长大,这个你总知道吧?”
韩昭点头。
“我爹娘祖籍就在娑罗城,这里当然就是我的故乡。有错么?”贺小鸢朝他天真一笑,“对呢,你从前只关心钟灵韵是哪里人,喜欢吃什么用什么,喜欢去哪里玩耍,还有谁想加害她……换作别人你管她死活啊?”
她又把话题踢回钟灵韵身上,韩昭只觉怎样绕也绕不出这个圈:“好了,小鸢,人死如灯灭,不要再提她了。”
贺小鸢瞪圆了眼:“怎么,一提起来你就心痛不已?”
好,呵呵,好极了。既然如此,她偏要多洒两把盐,再再踩几脚不可!
可怜韩昭一个英武决断、令出如风的镇北侯,这时竟然无言以对。
从前和这个小师妹斗嘴,他也从来没赢过啊。他定了定神,决定直奔主题:“钱定之死,是不是你下的手?他死得太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