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古怪又压抑的气氛,何文娟的感受不深。
她的职位没有变动,依然是做着面包厂的文员。
她无法理解,那些人的恐慌,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而坐在她身边的秦墨,却是太明白大家伙在担心些什么了。
作为已经调到销售一线的面包厂的销售科长。
面包厂在国家调控的经营时期,是走到哪里都要被人求着的对象。
各单位过年过节定下来的送礼的产品,下属点心分销商的定点配额,都要走他这个销售科长的门路。
哪怕是现在,因为小个体主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的冒出来,抢占了国营面包厂不少的市场份额……面包厂的几个知名的产品,比如说俄罗斯大列巴,再比如说奶油果子面包,那依然还是供不应求的紧俏货。
作为能够批示货物多少,分配派送的数量的销售科的科长。
秦墨手中的权力以及能顺便得到的好处,可是不算少的。
现如今……
秦墨低头看着他的调岗的通知书,嘴中只觉得发苦。
他竟然被调到粮油食品总公司,在宣传口办公室中做一个普通的职员了。
从明面上看,他从分公司的企业调到了总公司的集团办公室,好像是升职了。
但是秦墨知道,他的收入将会从以往的一个月数百元的收入,跌落到,每个月只有几十元的悲惨境地。
这个时候的秦墨真的想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走了之。
脑子还算是聪明的他,生生压下了冲动。
他眼看着临近婚礼,自己的学历还是高考恢复之后含金量最低的工农大学的大专文凭。
秦墨的父母已经从原有的岗位上退了下来。
正所谓人走茶凉,想要将秦墨调换一个系统,怕是无法办到了。
所以,此时的秦墨只有忍耐。
可是在这个礼堂里,却有许多跟他想法相反的人存在。
一些人是害怕心虚,而一些人只是单纯的认不清楚自己罢了。
他们愤恨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主席台上麦凡的方向,色厉内荏的放下了狠话:“哼!”
“我希望麦经理能够说到做到!”
“若是真的能在三个月内补发工资,半年之内将买断尾款付清的话,那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去上级领导那告你了!”
“可若是你没做到!你等着吧!”
这年头,谁家还没个三瓜俩枣的亲戚呢。
京北城的百姓,别看着抠搜,但是论起底气来,那是比谁都强。
对于这样的话,麦凡已经听的太多了。
他只是不想在今天,被这些人闹起来罢了。
至于他的名单中,真正有大问题的人,来参加会议的人也应该发现了。
他们连今天的大会都没有参加。
因为在此之前,麦凡已经用了雷霆的手段,将他们该办的办,该处理的处理了。
毕竟解决一些小麻烦,也是前任领导应该干的事情。
这也是麦凡当初将粮油食品总公司承包下来之前,所提出的条件之一。
也正是因为这些刺头儿走了。
这场大会的收尾,才会如此的平静。
当众人带着或是欢喜或是忧虑的心情从礼堂中走出来的时候,何文娟还有心思为秦墨的调令雀跃一下:“秦墨,真好,你能调到总公司了,再也不用风里来雨里去的跑业务了!”
听到了何文娟的话,秦墨第一次对自己的眼光产生了怀疑。
当初自己凑合着得了,就是她的选择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秦墨苦笑着摇摇头,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后悔的可能吗?
日子不就是这样,走一步算一步,凑合着过吧。
人呢,心境和地位一旦不同了,走的路就大不相同了。
对于麦凡来说,像是走一步算一步这种消极的念头,是不会出现在他的人生当中的。
此时的他,对于粮油食品总公司的改造才刚刚开始。
他的第一步也走的相当的稳妥。
麦凡用雷霆之速甩脱了臃肿的用人,摒弃掉了大部分的原有领导班子,之后,终于掌控了集团公司内部的话语权。
当话语权掌控在麦凡的团队手里了,接下来的改革方案的推行就顺利了许多。
大概也就过了不到一个星期吧。
整个粮油食品公司,包括下属的分公司的员工们,就发现了身边悄然的改变。
平常坐在他们头顶上指手画脚的‘领导们’一下子少了许多。
以前推诿来推诿去的工作分派,现在被几个踏实肯干,可是就是出不了头的领导们给接手了。
曾经需要层层下达,你通知我,我通知你,需要大半天才能得到的生产消息,现在不用半刻钟就下达到车间了。
就在他们感叹,现在做这些是不是来不来得及的时候……
在某一天的上工时,就发现工厂,公司的大门口,发现了一张特别明显的红色的通知单。
那上面写了两件事情。
第一,是粮油食品总公司的公立粮站定点撤除计划。
全市各个区域内的几十家营业额惨淡的粮站,从今天起,将会从这些营业点中撤除。
第二,撤除粮食点并不意味着这些粮站的员工就地下岗了。
总公司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将这些员工又接纳了过来。
那就是分片承包制。
承包的是什么呢?
粮油食品副食品便民岗。
这个岗所覆盖的区域,依然是以前粮站所涵盖的销售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