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翊被吴争怼得直冒火,厉声道:“空口无凭,本官绝不信还有人会给王一林下如此荒唐的命令,纵兵劫掠、害人性命……。”
“为何没有?陛下不也下了口谕,令禁军追杀本王吗?真是少见多怪,都御史为何不去质问陛下荒唐?”
“你……。”王翊还真没想到吴争会如此强横,“好,那会稽王讲讲,王一林受何人之命?”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吴争,连王一林也疑惑起来,前夜自己是受命纵兵抢劫县衙?
吴争语气越来越平静,“王一林是仪真伯,能命令他的除了陛下、殿下之外,自然也只有本王了。”
这话一出,一片哗然。
吴争暂掌军政,确实有权调动义兴朝内除禁军之外的所有军队。
可问题是,堂堂郡王,为了百余伤兵,揽下这么一摊烂事,值得吗?
殿中任何人都心里清楚,吴争这是主动在替王一林背黑锅了。
可还真挑不出什么漏洞来。
王翊愣了半晌道:“郡王的意思是,王一林受郡王之命,纵兵劫掠、害人性命?”
“不。”吴争断然否认道,“本王只命令王一林纵兵劫掠,并没有下令害人性命。”
“那就是了,事实上已经害了三人性命,致数十人受伤……再者,郡王为何要下这道令,郡王暂掌军政,何事需要郡王行此荒唐之事?”
吴争掸掸衣袖,“这要问诸位了,数千人的军队说遣散就遣散,遣散也就罢了,愣是没给一粒粮食,本王要收复大胜关,手中可用兵力不足,只好抽调水师残部,哪想数千人有一顿没一顿地已经饿了近半个月了……有道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又时值深夜,本王无奈之下,令王一林率部就地取食,有错吗?再则,本王还关照王一林,表明身份,留下凭证……王一林,你让士兵表明身份、留下凭证了吗?”
王一林福至心灵,大声道:“留了……若不是留了,就凭县衙和几家米铺,也能见到我的面容,来指证我?”
吴争双手一摊,冲王翊道:“都御史听清楚了?这就是事实俱在!”
王翊确实是愣了,这事还能这么搞?
“郡王如此施为,这传将出去,怕是人心难平吧?此事显然有悖祖宗律法……。”
“什么是祖宗律法?”
“就是……。”
“太祖建立大明时,可有祖宗律法?”吴争环视上百个反对者,“法是人订的,人嘛总有疏忽,不合时宜的法,便是恶法。如今强敌环伺,正是激励民众北伐之时,勇士之所以为勇士,是他们有了使命感、自豪感,诸位要审讯勇士,削弱、毁灭他们的使命感、自豪感么?一个不善待勇士的民族不会有将来……诸位,抵挡清军南下、北伐重兴大明,是要靠他们舍弃性命、抛洒热血的。”
吴争的话让整个大殿一片寂静,只有他的声音袅袅不绝。
“别的民族没有英雄,想着创造出英雄。可我们呢,明明有英雄,却要去毁灭他们……英雄是人,不是神,是人总会有瑕疵,吹毛求疵,实为不智!”
王一林激动地看着侃侃而谈的吴争,第一次,他觉得吴争如此顺眼。
而那个义愤填膺的郑有德,此时早已满头大汗地缩了回去,他倒不是被说服,而是他恐惧了,因为吴争下令彻查任氏。
想想也是,富人嘛,家大业大,清军占领应天府,哪可能有胆象民众一样反清?
自然是屈膝相就,以保一家平安,如果不向鞑子讪媚,已经算是个有良知的富人了。
所以,吴争并不用查,也知道任家屁股定不干净,这其实就是恐吓。
简单、不粗暴,却非常有效。
吴争见殿中一片寂静,以为自己的话说服了群臣,于是看向朱媺娖,拱手道:“请殿下颁监国诏,将水师阵亡将士,安葬于清凉山以北十里乱坟岗,立六尺碑,由礼部撰写碑文、抚恤将士亲属家眷,并由殿下亲赐大明烈士冢称号,供万民敬仰,以此,来激励民众奋勇杀敌,收复河山!”
然而,吴争话音刚落,殿中吵杂立时响起。
“荒唐!”
“赐叛军以美名,让我等颜面何存?”
“就是,朝廷遣散败军,反过来再赐以美名,出尔反尔,如此一来,朝廷颜面扫地?”
“陛下,万不可依此行事!”
除了黄道周、钱肃乐等不足三成的官员之外,近七成人都纷纷反对。
这其中甚至有不少一向来是倾向吴争这边的,可见观念的差异,不仅撕裂了民间,也撕裂了朝堂。
“水师叛军犯事在前,朝廷不加追究,已是仁慈,再要待以优渥,情何以堪?匹夫、贱民、奴兵,焉能冠以国朝大明烈士美誉?如此一来,我等士大夫一族,情何以堪、以何牧民?”
舆情可谓汹汹,钱肃乐向吴争微微摇头示意,意思是不要再纠缠此事了,该妥协时,还得妥协。
吴争怒了。
如果说大明的灭亡主因是,东林党带坏了整个大明官场风气,或许是有些过,可说它染黑了江南整个读书阶层,还真不冤枉它。
别的不说,就说崇祯上吊前开征的“三饷”,都说是民众苦苛税久矣。
可事实上,三饷还真不是什么重税,虽然对于有些省确实是特别沉重,可整体来说,还是十五取一的条框内,大明税赋可以说是千百年来最轻的朝代了。
“三饷”开征的是东南三省四府和北方五省,浙江户均一两六钱,福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