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独有偶,南京城西南面,聚宝门外,有个要隘城,名叫越城。
原本是拱卫南京城之用,而此时已经驻囤了数万大军。
其中,有三万多人,是刚由钱肃典叔侄编练的新军。
而此时,这叔侄俩同样为监国及朝廷的到来纠结着。
他们叔侄可谓忠义之士,从小受钱肃乐思想的耳闻目染,对于忠国忠君无须置疑。
但叔侄俩却是年轻人,年轻人心中渴望改变,不仅是改变现状,还想改变未来。
如果仅仅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武夫,那么也就听命行事就罢了。
可他们叔侄,却是饱读诗书之人。
读书识礼义,但读书一样会让人知道许多书上不曾提及之事、之物、之礼。
这就象是地上一只蚂蚁,越来越强壮的同时,它渴望爬得更高,看到以前看不到的东西,直到有一天,它发现或许飞上天,才能看到得更多。
如果二人不逢这乱世,或许能安分守己,进个举或者进士,做个县令或者更高一些。
但现在,他们都已经是千户,经历了血与火拼杀的千户。
投笔从戎,有思想的文化人成为了武将,这是非常有破坏力的,反之也非常有建设性。
“九叔,你说靖海候是怎么想的?原以为他是个曹操,可如今看来,似乎是错怪了他。”
钱肃典同样困惑,“我也无法理解,按理说,将监国拦在平岗山,对他而言易如反掌,随便一个理由,就能制止朝廷北迁,这样就能使得他在应天府,统揽全局。而你我心里都清楚,不管从私欲还是公义,由他来掌管应天府全局,更符合如今的形势所需。监国殿下他的心思,太难揣摩,殿下监国一年以来,虽然英明公正,可毕竟是女子,不懂军务,对北伐光复恐怕力有不逮……哎,他的心思,太难揣摩。”
“是啊,不过这样也好,如果他真有异心,你我恐怕真难说服先生和爹爹,到头来,这事还不闹得家中鸡犬不宁?”
钱肃典瞪了侄子一眼,“朝三暮四,取祸之道。你我既然有心改变这个天下,就应该执着己见,岂能朝令夕改?况且,朝堂之上,令出多门,居高位者庸庸碌碌,不思反攻北伐。如此下去,清军南下之日不远矣。”
钱翘恭苦着脸道:“你当我不愿意啊,可如今先生等一众早已枕戈待旦,欲奉迎鲁王升阶登基称帝,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私下有过沟通,若父亲也赞成此事,那此事就已经成为定局。就凭你我二人,如何改变,况且靖海候若也赞同,你我又如何劝说,总不能按着牛头强饮水吧?”
钱肃典皱眉道:“此事确实难解,监国殿下是女子,劝进登基难于服众,本来如果靖海候能滞留朝廷于平岗山,只要人不到,就算城中这些人想要劝进,恐怕也难以成事……哎,都怪这吴争。”
钱翘恭道:“可眼下,夏完淳等人都还在等候你我答复,他可说了,奉信为主,他不参合,可若真要为此事引起内讧,他宁可卸职回松江府打渔去。”
“是啊,强敌当前,这事确实棘手,如今城中三方鼎立,兴国公、夏完淳及你我三部,兴国公实力最强,你我次之,夏完淳部最弱。本来靖海候若在,此事可一言而决,可他却去了平岗山,他的麾下将领对此事的态度又非常推诿,一问三不知,只说全凭靖海候之意行事。这样下去,恐怕监国与鲁王对尊位之争,就不可避免了。”
钱翘恭突然道:“若立鲁王,结果就是若在绍兴一般,依我之见,只要吴争不反对,还是拥立监国殿下升阶。”
钱肃典道:“可监国殿下是女子,怎能让陈子龙一班鸿儒心服?”
钱翘恭道:“是啊,要是吴争早于殿下等人到就好了。可偏偏他还滞留在杭州……哎,真要闹将起来,夏完淳肯定不能弃陈先生于不顾,陈先生可是他的授业恩师,又与他亡父是挚友,这关系定不能让他置身事外。更难办的是,父亲对此事的看法如何,还不清楚。”
钱肃典想了想道:“事已迫在眉睫,如今之计,最好还是保持现状,如此至少不会让几言闹得不可收拾。”
钱翘恭皱眉道:“叔的意思是,按压陈先生等人,不让他们劝进?”
钱肃典点点头道:“这是最好的办法,殿下已经监国有日,只要维持原状不变动,想来出不了大事。”
“可陈先生的脾气你也知道,仅凭劝说肯定不是,你我又不能强行阻拦,这样会引起我部与夏完淳部的对峙。况且,就算将陈先生等人看管起来,可监国殿下到来,总不能让他们不露面吧?毕竟他是大明重臣,鲁王监国时授他为兵部尚书,节制七省军漕,唐王登基时也授其兵部左侍郎、左都御史等职,虽说他没接受,可终究身份特殊。”
钱肃典一咬牙道:“两害相权取其轻,先看管住,等监国殿下入城之后,再听听你爹的意思。”
“那……好吧!”说到这,钱翘恭突然道,“可如果兴国公参合进来,又该如何?”
钱肃典略一迟疑,道:“兴国公至今未露心迹,看来是选择坐观了,想来也是正常,他与靖海候走得比较近,监国殿下是靖海候迎来的,兴国公自然也会听听靖海候的意思再作决定。如此两相制衡,想必兴国公不会突然参合进来。”
“那我……先与夏完淳商议?”
“行。你就告诉他,咱们两不相帮,只听殿下的命令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