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于奉天殿中,黄道周环伺左右,他看得不是庆泰朝官员,而是这大明宫。
心中澎湃之意,已让他难于言表。
他终于躬身道:“臣黄道周拜见大明长平公主殿下。”
这话让满朝文武愤慨。
黄道周称臣对象是长平公主,而非庆泰朝,这等于不把庆泰朝放在眼中。
这还是有求于庆泰朝呢,可想而知,若不是有求于人,那会是怎样一副姿态。
陈子龙首先暴发了,“黄幼玄,你放肆。殿上尊位者,乃我庆泰朝监国殿下。你为何只称大明长平公主,而不称监国殿下?”
黄道周回头道:“敢问卧子先生,隆武帝正在福建,何时有过监国?大明朝何时有二主了?”
陈子龙怒怼道:“唐王乃太祖庶二十三子之八世孙,而我大明朝在先帝已是太祖第十世孙,听过子承父业、兄终弟及的,何曾听从叔祖继承侄孙的?如此纲常伦乱之事,唯无耻小人方能做得出来。”
陈子龙的话引得朝堂内一片窃窃私语之声。
不想黄道周反驳道:“绍兴府原本拥立鲁王监国,不也是先帝叔父辈吗?”
陈子龙冷嘿一声道:“我朝那是监国,何曾登基?”
“可黄某听闻,淳安镇事变,诸臣拥立鲁王登基,这其中想必有卧子先生吧?”
“你……!”陈子龙一时语塞。
黄道周回转头,冲着满殿朝臣道:“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钱肃乐不得不站出来道:“淳安之变,乃出于误会,黄幼玄听闻的未必全是实情,而鲁王也并未登基。”
黄道周向钱肃乐拱手道:“久闻钱公正直,敢问你朝公诸天下的惠宗后裔,那又是怎么回事?莫非觉得鲁王不堪承负社稷之重,又找了一个不知真假的惠宗后裔糊弄世人不成?”
钱肃乐被黄道周怼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整张脸赤红起来。
吴争原本只是在听,并不想说什么。
因为在他考虑中,福建隆武终究是明室,虽然不希望它壮大以致威胁到庆泰朝的存在,但也绝不想它短期内灭亡。
如果亡于满清,唇亡齿寒嘛。
所以,吴争此时正在考虑的是如何促朝廷同意向南面派出援军,同时又可以有借口支应江北清廷,不至于破坏停战协议,顿时引发南北战争。
可如今黄道周语锋直指自己,吴争不得不站出来了。
“黄老儿,你说谁呢?”吴争一开口,那就满嘴的火药味,与这大殿气氛完全格格不入。
饶是黄道周见识、经历了无数嘴仗,也被吴争的满口市井气息给惊到了。
“你……你是何人?”黄道周打量着吴争,惊讶吴争的年轻,惊讶吴争身上的国公蟒服。
可瞬间,黄道周就醒悟到,自己要逼出的主角现身了。
顿时,黄道周镇定下来,“都说宗室之中出了个天纵之才,小小年纪便可率三万余人,数月间光复大明九府之地,想来便是阁下了?”
吴争点点头道:“不错,你还算未老眼昏花。本公就是你口中糊弄世人之人。”
不想黄道周向吴争躬身一礼。
吴争一怔,黄道周的前倨后恭让他原本打好的腹稿直接成了垃圾。
“你这是何意?”
“虽说你宗室身份未经证实,但你能为大明光复南京,黄某该向你行此大礼。”
吴争点点头道:“不错。你不仅未老眼昏花,还是个明理之人。”
吴争连续两个不错,让黄道周微笑起来,他发现眼前这少年得志的宗室,也很不错。
“敢问镇国公,福建当不当救?”
吴争想都没想,应道:“当救。”
这下陈子龙急了,喊道:“镇国公慎言!”
黄道周也猝不及防,他没想到吴争如此直接,而且说的是“当救”。
以至于黄道周肚子里打好的腹稿,直接变成了稻草。
场内就这么形成了一个短暂的静默。
所有人的眼睛盯在了吴争身上。
黄道周趁这时迅速斟酌好说词,“既然镇国公认为福建当救,还请镇国公向殿下陈请,即刻出兵,福建已经危在旦夕。”
满殿群臣急了,生怕吴争一口答应下来。
就连马士英,都忍不住出列一步,想要劝说。
此时吴争笑了,对黄道周说道:“南京、福建两朝皆是大明宗室,自当同气连枝、守望相助。不过……。”
“不过什么?”饶是黄道周这个打嘴仗出身的言官,不禁也被吴争的话引得冲口问道。
吴争收敛笑容,摇头叹道:“黄大人也知道,我朝刚刚与清廷打过几场硬仗,虽说光复了南京,可军队伤亡惨重。”
黄道周点点头,他知道吴争此话不假。
“而且我朝历来固守绍兴一隅之地,比不得福建地广人稠,九府之地,至今人心未定,赋税未能收上一文。如果仓促出兵,势必使得清廷以此为借口,来犯南京。如此一来,我朝就算已经出兵,也不得不回师自救,根本无法南下增援福建。”
黄道周沉默,他知道这是实情,不是吴争推托之词。
“那依镇国公之见,又该如何?”
吴争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回走了几步道:“福建距离南京路途遥远,走陆路怕是旷日持久,恐怕赶不上了,唯有走海路,或许还能帮上福建。可黄大人也知道,我朝水师正与清军隔江对峙,恐怕无法抽调。”
黄道周听吴争谈及具体军务,也不禁踌躇起来,这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