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争的目光显得有些阴冷。
“都出去吧。”吴争随意地挥了挥手,“我要静静!”
马士英起身,微躬要腰,没有离开。
宋安起身,禀报道:“兴国公派人送来四十万两银子,少爷……收是不收?”
吴争微微一愕,“收!”
宋安激愤道:“兴国公凭四十万两,就买到了一个心安?”
吴争一哂,“这哪是买心安的银子,他这是在还债。”
宋安一愣,不解地问道:“少爷借过兴国公银子?”
“三十八万两。”吴争悠悠道,“是新建水师第二营的筹备耗费,他这是,要与我划清关系啊……呵呵,还算上了二万两利息,兴国公果然是有情有义,有始有终啊。”
“少爷是说,兴国公这是要与少爷……分道扬镳?”
“人性趋利,不能说他错。”吴争微微轻叹道,“太子二字,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就连我……心中也是惶惶啊,不能怪任何人……去吧。等五日后,离京回杭州。”
“喏。”宋安欲言又止,他是真不甘心,可他也知道,少爷,怕是真没辙了。
等宋安退下,吴争顾自在桌案后坐了下来。
马士英终究忍不住,讪笑着上前道:“马某办事不力……。”
“你该死!”吴争恨恨道,“外不能取信于洪承畴,内不能阻止这场变故,要你何用?”
马士英急辩道:“主公,马某效忠主公之前,就有言在先,马某余生只想为自己搏取身后名,取信洪承畴不难,可这一步跨出,马某将无翻身之日。就算主公日后能替马某解说,可天下悠悠之口……无非欲盖尔彰罢了。”
“至于说阻止这场变故,马某确实力有不逮,主公应该清楚,马某虽说忝为一朝阁臣,可那不过是块滥竽充数的牌位罢了,有权无权,要人没人,如何阻止?”
吴争怒意没有丝毫减退,“狡辩之词!有权无权?你除了阁臣,还有户部尚书之职。要人没人?应天府中,今日洪武门前追随我的上万人怎么说?京城之中,谁人不知,你是镇国公的人……为何不求助于他们?”
马士英苦笑道:“他们肯追随的是主公,而不是马某,这种性命尤关的事上,他们怎可能取信马某?况且,这事发生之前,太子和陈子龙就已经派一禁军围于我府上,马某一举一动皆在他们的眼中,如何串连?谋事不密反伤己身,主公啊,马某有苦难言啊。”
吴争瞪着马士英许久,马士英正感觉浑身冷汗渗出之时。
吴争突然起身,上前搀扶马士英往边上凳子上坐下,叹息道:“我只是在生自己的气,这就象是个泥坑,我明明可以避过,却一头栽了进去。其实我心里明白,错误不在你,也不在小安子,更不在任何人……皆在于我。”
马士英怔怔地看着吴争,他发现,其实面前这快要及冠的少年,有着一颗敏锐无比且坚韧至极的心。
“主公在春和殿和太子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换?”马士英小心翼翼地问道。
吴争倒没有什么隐讳,把大致情形说了一遍,“我无法想象,我若真带兵入京,今日追随我的上万人之中,会有多少人离我而去。更无法想象,与张公、钱相、玄著兄等人对立,会是怎样的一种悲剧?”
马士英斟酌之后道:“这已经算是最好的办法了,至少庆泰朝尚存……主公不必怀疑张公、张玄著等人对主公的友善,更无须去怀疑今日追随主公将士的忠诚,只是……他们与主公一样,需要转变观念的时间。”
吴争有些吃惊,“你是说,他们并不是因为忠于太子而来阻挡我?”
“当局者迷,主公只看见了他们的阻挠,却没有看见他们为主公据理力争,也没有看见京城上万将士,在主公尚未进京时所做的一切。马某此次确实没有为主公做什么,这是因为,很多事都已经不需要马某主动去做了,做了,反而画蛇添足。”
说到此处,马士英突然跪下道:“恭贺主公,假以时日,主公必定人心所向!”
吴争确实是当局者迷。
从入京开始,他的眼睛里,就是非黑即白,容不得一丝沙子,在他看来,凡不同道者皆为……敌对!
可他似乎忘记了,就连他自己,那没有勇气胆对着天下大喝一声,“登大宝者,舍我其谁”?
包括张国维、张煌言在内,他们在吴争出现之前,都是忠于大明之人,三年时间,太短了,而吴争终究不是神仙,天生可以让人顶礼膜拜。
一切都需要时间,去改变、去证明!
马士英说得对,如果不是因为友善,张国维、张煌言怎会冒着大逆之罪名,斥退禁军陪伴吴争入宫?
如果不是因为忠诚,上万将士怎会不顾身家性命,聚集于洪武门前?
人心所向,没有一个可以衡量多少的标准,只可意会,无法言传!
吴争心中的郁结,随着一口闷气功地吐出,而渐渐畅快,神志也渐渐回复清醒,变得冷静。
“如果我说,其实从镇江府入京,我也没有想过取而代之,你信吗?”
马士英明显一愕,继而道:“我信。可天下人未必信。”
“我只想阻挠太子登基。”吴争解释道,“公主监国,一直做得不错,我只是想维持原状。天下人为何不信?”
“太子在,公主缘何监国?”马士英尖锐地反驳道,“况且太子是公主同胞亲兄妹,主公强立公主监国,置公主于何地?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