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十八里莫家,主宅。
西厢,莫家孙小姐的闺房。
有个痞子,躺在榻上,头枕在一个侍女如峰般的怀里。
双脚揣在一个侍女温软的胸口,边上还有位侍女在把一颗颗如同宝石般晶莹剔透的、洗了至少十七、八遍的葡萄,慢慢地喂进他的嘴里,然后还有一个侍女,从他的嘴另一边,接过吐出的核和皮。
再有两个侍女,香汗淋漓地合力挥动着显然不是她们娇小身躯可以承受的巨扇,为他驱炎赶热。
另一边的紫檀木圆桌边,莫亦清轻支着如藕般白嫩的右臂,含笑静静地看着。
香艳,但,诡异。
“夫君明明意不在此,却偏偏要作登徒子状,为何?”
吴争的嘴停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又蠕动起来。
“如果夫君不想迎娶清儿,不妨明说。”
吴争突然翻身,猛地坐起,惊得几个侍女纷纷低头后退。
“谁说我不想迎娶你过门?恰恰相反,我急得很,吴家一脉单传,需要延续香火。”吴争如狼般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莫亦清,目光尖锐到可以刺穿她的衣饰,看到里面,“你,很合适。”
莫亦清不禁莞尔,“若真如夫君所说,那清儿就算是自甘下贱,今日也须留夫君夜宿听雨楼。”
她转头吩咐侍女们道:“大将军今日留宿,还不替大将军宽衣漱洗?”
几个侍女脆应道:“是。”
一个个脸带桃红,往吴争涌来。
吴争大汗,强撑到侍女近身时,终于从嘴里蹦出两字,“住手。”
或许声音太大了些。
侍女们惊惧地看着吴争,不知所措。
莫亦清掩嘴轻笑道:“不妨事……大将军怕是不习惯下人服侍,你们退下吧。”
侍女齐齐应是,躬身退下。
“大将军又何必吓唬这些仆人呢?”莫亦清起身,款款上前,伸出两只晶莹的柔荑来,大大方方地替吴争解起衣襟的扣子。
吴争脸色数变,终究是敌不过面前这女子的沉着,他笑了。
最难消受美人恩。
吴争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在最尴尬时候笑出来,笑得理所当然。
不仅笑了,还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便是决绝。
莫亦清的脸渐渐苍白,她没有往前追上一步。
而是缓缓退回座位。
“夫君终究还是信不过莫家,信不过阿爷。”
“胡说。”吴争依旧在笑,心虚的笑,“莫家是我的后盾,莫老是我的股肱,我怎会不信莫家?”
莫亦清的目光越过吴争,不知道聚焦在何处,“两年之内,十府之地,莫家在八十九县,开设钱庄一百七十余家。杭州、嘉兴、松江三府,见阿爷令牌,无论官民,鲜有不从。大将军不在杭州府,州府衙门、布政司衙门,织造局、按察司、都察院等诸司,唯阿爷之命是从。为何?因为人人都知道,莫家有女,将成为大将军枕边人,若有幸诞下一子,当为长子,即世子,莫家权势便可与大将军同享共存。”
吴争不再笑,他惊讶于眼前这个仅十六岁的少女,竟有如此的聪慧剔透。
“这事大将军知,阿爷知,清儿也知,可谁都没有办法去化解。”莫亦清的目光变得有些许幽怨,“没有人会嫌弃更多的权势和财富,唯恐争抢不及。大将军虽然知道这个结,可为了给莫家留些颜面,或许还不会撕开这层窗户纸,至少,也能再拖上些时日,可惜……阿爷去找了吴老伯。”
“其实从大将军进门的那一刻,清儿就已经知道,大将军今日来,其实就是想告诉清儿这些……可清儿只想多拖一会,哪怕是一柱香的功夫……大将军,清儿说得对吗?”
吴争看着眼前这个聪明得让人……怜惜到心疼的少女,干涩地说道:“难道就没有人告诉过你,太聪明的女人往往都很难嫁得出去吗?”
莫亦清的脸显得愈发凄然,“大将军一语成谶,怕是在阿爷将清儿许配于大将军时,就已经注定清儿将孤独一生吧?”
吴争有些恐惧,聪明到明了一切的人,哪怕再美,也让人心生畏惧,因为在她面前,好象再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大将军需要莫家,需要阿爷,自然不会悔婚,清儿依旧是大将军的人,只是……永远无法过门。因为大将军悔婚,等于告诉全天下,大将军不再支持莫家,于是江南商界将会一片大乱,无数人都将处心积虑取莫家而代之,手段无所不用之极,而大将军肯定不希望江南乱,更要顾及到莫家遭大将军悔婚,颜面尽丧,而恼羞成怒与大将军为敌,所以大将军更不会悔婚。而莫家自然也不会为了清儿一人,冒着得罪大将军的风险向大将军悔婚,更不会冒着激怒大将军的风险,将清儿另嫁他人。”
“所以,不管最后结局如何,清儿就是一个必将孤独终老的小女子……大将军,清儿说得可对?”
吴争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他已经无话可说了,所有的一切,甚至包括吴争还在想没有决定的,都让这女子说了个透,吴争还能说什么?
许多看起来美好的事,可真正撕下外表精心包装的美好,里面便是一团难以入目的肮脏。
吴争拼命地想要回避这团肮脏,可与光同尘,这肮脏与天地同存,或者说,有人的地方,就存在着肮脏,又怎么可能回避得了?
“你可以……你可以做你想要做的一切事,享受别人永远无法企及的一切美好。”吴争已经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