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外,吴争已经下令总攻。
不过吴争在总攻令下达之时,做了另一件事。
在看见烟花讯号升空的方向是县衙之后,吴争的第一反应,就是情况可能与事先预料的不一样。
蒋会义不取码头而攻县衙,这证明了码头可能是敌人防守最严密的地方。
既然如此,蒋全义的选择是正确的,而总攻发起,攻占城墙的时间和速度却是未知之数。
最需要的就是控制码头,很显然,总攻一旦发起,敌人若想城墙不失守,就须分兵前来增援。
只要码头分兵,那就有了突破的机会。
但关键之处在于,如果此时再分兵数量太大的话,就会影响攻城。
也就是说,只能最多分出一百人来,那么有六百人攻城,对战局还是可控的。
可如果仅仅是百人,还不足以对码头进行突击。
吴争想到的是,与蒋全义会合,这样就有二百人,足以对码头进行发起攻击。
同时,总攻一开始,就不需要再作牵制,也无须再作掩饰。
于是分出一支百人队,从蒋全义潜入的城墙坍塌处入城,直取县衙。
虽然张煌言和马士英劝阻,奈何吴争心意已决,将攻城指挥权交给张煌言之后,吴争遂领兵出发。
……。
城墙上的守军,确实没有预料到,城外府兵会在这样一个时间段攻城。
确实,正常情况下,想要夜袭,应该选在寅时,这是人最想睡觉的时候,而现在,已经是卯时初,按这个时代的习惯,许多人都已经起床,开始一天的劳作。
也就是说,这个时间段,不再起到太大的突袭作用。
可现在,就是这天色将亮未亮的时间,府兵进攻了,总攻了。
因为突然,守军手忙脚乱。
因为天色未亮,守军无法看清城下的敌人。
火枪在射击、火炮在轰鸣,可效果与白天相比,已是天壤之别。
府兵一直在冲到城墙前,才燃起火把。
这一燃,瞬间连成片,耀眼的火光骤然响起,让守军产生一种晕眩。
而正是这个一瞬间的功夫,足以决定这场战斗的胜负。
秀水城墙太矮了,矮到只要士兵站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就可以上墙。
而等到有人上墙时,这引起的拼杀,就能让更多的人上墙。
城墙上发生了激战。
府兵的战力确实不如这帮子清兵,虽然有王爷和知府在后面督战,但冲上城墙开始,在消耗了一时血气之后,府兵的体力和拼杀技能,显得后劲不足了。
好在府兵人数占优,城墙上亦是一团乱战。
这时,黑夜中县衙方向传来的火枪击发的声音和火光,显得异常的清晰和明显。
守军是背对县衙方向的,但府兵是看得正着。
于是,府兵开始大哗,“看,衙门被我军攻下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府兵加入这声喧哗,城墙上和城下正在攀登的府兵,随即齐声大喊,“衙门被我军攻下了。”
明显占着战技和体能优势的清军阵线开始松动,他们是只孤军,心里唯一的依靠就是这道城墙和背后的县衙,县衙一失,那就是没有了依靠,甚至连逃都没处逃。
这种心理上的崩溃,迅速体现在身体的反应上,他们开始溃败。
……。
县衙确实是被蒋全义攻下了,而且早在丑时就已经奇袭得手。
可问题是,蒋全义守不住,不但守不住,此时还有被清军全歼的可能。
厮杀一刻钟之后,随着体力的消耗,清兵的体能明显占了优势。
蒋全义所率府兵,接替了已经伤亡超过一关的义军,进入到前沿交锋。
这种几近贴身的肉搏,最耗费体力。
敌人是面对面的,双方之间的距离可以无限接近,因为街道窄,人挤人的状况,让每一次举手投足,都需要耗费超乎平常的力气。
可这也是府兵占了大便宜的,以两军的装备和单兵战技,如果在空旷的战场,那很可能这一刻钟的时间,就已经决出胜负。
被替换下的义军,随即进入沿街两侧,凭着他们对地形的熟悉,迅速占据屋顶,向清兵射箭,可取之而来的,是清兵弓箭手的反击,火枪手在此时,远不如弓箭来得得心应手,清军火枪兵是临时用火枪,他们甚至对装填都不熟练,所以,在击发完之后,就放下枪以腰间佩刀应战,成为了对抗府兵拼杀的主力。
战况确实危急,这主要的原因,还是之前接战,清兵抓捕民众挟为肉盾,打乱了蒋全义的布局,也就是说,之前的一切布置和防御,啥都没用上。
最后,府兵不得不以最坏的方式加入到这场战斗中去。
随着义军的巨大伤亡,和府兵不得已的应战,在愤怒和血性慢慢冷静下来之后,所有人都发觉,这场战斗的残酷和……不妥。
但此时已经没有选择,既然没有选择,就只能硬着头皮拼至最后一人。
在这一点上,无论是府兵和义军,都是一样的。
当李小柱以刀刺穿向前敌人的腹部,然后被另一个敌人一刀劈中脖颈,发出半声闷哼倒在血泊中时。
当刘二根在看见李小柱惨死在敌人屠刀下,悲痛地嘶吼着,挤向前去,欲为李小柱报仇,却被一枝冷箭射中了胸部,一个踉跄跪到在地时。
当徐三以一种悲凉的姿势,头顶着一处门柱,缓缓滑倒时。
在一处房门前的蒋全义知道,最后的时刻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