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成礼骂骂咧咧地驱赶着士兵往上冲,自己却缩在后面。
这倒不是他胆小,不敢冲,事实上,袁成礼在上一次应天府被攻破时,也与清军对阵过。
袁成礼是担心黄大湛突然发难。
这担心无可厚非,如果不是黄大淳、黄大洪所部突然临阵倒戈,此时吴争已经成为他囊中之物了。
黄大湛却身先士卒地指挥着士兵向上冲,可他心里也担心,离山顶越近,他的心已经提在了嗓子眼上。
他的担心也不是怕身后袁成礼,袁成礼在黄大湛眼中,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黄大湛担心的是,如果吴争被抓或者被杀,那么两个弟弟就是附逆,就算黄家因自己抓捕之功而被免罪,两个兄弟肯定是死罪难逃。
所以,只有吴争活着,带两个弟弟逃出此地,才是保全两个弟弟的唯一办法。
可做得到吗?
做不到!
离山顶越近,众目睽睽之下,放水的可能几乎没有。
黄大湛的内心在煎熬,他不忍两个弟弟枉死,但也不能让黄家被此事牵连。
望着仅三十步之遥的山顶,黄大湛猛地抬头,向天长啸一声,然后咬牙扬刀,指向山顶,“攻!”
在这最后的一刻,黄大湛终于做出抉择。
既然吴争无处可逃,命运已经注定,那就只有横下心来,攻上去,亲手抓捕或者杀死吴争,以此功向皇帝恳请,给两个弟弟一条活路。
“诛杀吴争!”
当黄大湛厉声喝出这四个字的时候。
当袁成礼惊讶于黄大湛这突然地宣誓的时候。
当禁军直起身子,向近在咫尺的山顶冲锋的时候。
沉闷、连贯的火枪射击声划破了正在缓缓升起的太阳的最后一丝牵拌。
天色大亮了。
被击中的人,直挺挺地如一截朽木般地栽倒下去,然后顺着山坡往下滴落。
漫山遍野向上冲的禁军士兵,惊愕之余抬起头望向山顶。
无数的北伐军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火枪,嘶吼着向下冲来。
他们在吼,“投降不杀!”
他们在吼,“只诛首恶,不究胁从!”
所有人在为这道倾泄而下的洪流而心惊胆颤,没有人认为,在这种地势下能阻挡北伐军的冲击。
就算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北伐军强悍之名,义兴朝怕是再找不到没有听过的人了。
禁军士兵中,不少还是北伐军的拥趸。
这与奉旨追杀吴争无关,这只是他们内心,对强者的敬重。
然而,只有北伐军士兵心里清楚,王爷仁慈,若是任他们施为,这漫山遍野的禁军,最后能活下来的绝对不会超过五成。
袁成礼被活捉,虽然他的反应很快,在北伐军冲下来的那一刻,袁成礼就知道完了,这场追杀的关键之处,就是吴争没有防备,而黄大湛领禁军相遇时,袁成礼一度以为事发,打算逃命的。
然而黄大湛却告诉他,奉旨缉拿逆臣吴争,这给了袁成礼莫大的勇气。
他的叛反,突然有了一层合法的外衣。
可现在,袁成礼非常清楚,只要不迅速诛杀吴争,那么就会有越来越多的援军赶来,而那时自己的叛反就大白于天下。
所以,袁成礼能想到的就是逃,逃命!
可惜,晚了,不,准确地说,根本没有机会。
从北伐军战士喊出“投降不杀”、“只诛首恶,不究胁从”的时候,袁成礼就成了一个“香饽饽”。
抓捕袁成礼的并非北伐军,而是袁成礼所部的禁军。
是,这些禁军是袁成礼的心腹,与黄大湛不一样,袁成礼麾下这些禁军,是他用银子喂养着的。
平日里无数的银子砸进去,这才能让袁成礼如臂使指,连追杀郡王的命令,都照听不误。
可惜,命总比银子值钱。
如果北伐军没有喊出“投降不杀”、“只诛首恶,不究胁从”,他们或许真能与袁成礼生死同命,负隅顽抗到底。
可北伐军喊出了“投降不杀”、“只诛首恶,不究胁从”的时候,谁的命也不是随风刮来的,他们迅速制住才向下跑出几步的袁成礼,按压在地,然后投降了。
黄大湛开始时是惊愕的,但后来反而轻松了。
他在笑,甚至没有再下任何一道命令。
他手中的刀,依然紧握着。
他的眼睛依旧紧盯着山顶。
可他心里,无比轻松。
王爷活了,两个弟弟就立下大功,由此定能被重用,黄家就无虞。
他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越来越浓。
因为他看到了两个弟弟,正在向他冲来。
对,就这么冲过来吧,再快一些!
“大哥,快放下手中刀!”黄大淳、黄大洪嘶声吼道,因为他们看见黄大湛手中的刀和四周围拢的北伐军。
黄大湛笑意更浓,他没有开口,只是看着两个越来越近的弟弟,再快点快点。
当黄大淳扑上去抢他哥手中的刀时,黄大湛却扬刀对着黄大淳当胸捅去。
黄大淳本能地将手中刀向前迎上想去架开,就在这一刻,黄大湛合身扑上。
“噗”地一声,刀贯胸而出。
太快了,黄大淳跑得太快,加上坡上向下的势能,根本来不及应变。
“大哥!”黄大洪失声大喊。
“为什么?为什么呀……哥!”黄大淳涕泪交流。
“为了黄家!”黄大湛舒心地呼了口气,“黄家是忠义之家,父亲说了,食君之禄,忠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