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岳的府邸,热闹非常,这一次他的几个学生都来了,尤其是徐阶,也把天津的政务放下,匆匆赶来。
“恩师,此番兴学,能不能将天津定为试点?”
王岳呵呵一笑,“为什么?”
“这个……自然是天津刚刚开海,需要的人才太多,四处招揽终归不够用,还是自己培养来得好。”
王岳摇头,“我问的是试点?你怎么知道要试点的?为什么不是全国铺开?”
徐阶顿了顿,沉吟道:“弟子觉得有两条理由,其一,兴学花费太大,这不光是花钱的问题,还要有老师,还要有学生,想靠一纸公文,根本不可能。其二,师父推行了清丈,也推行了整军,清丈田亩是从顺天府开始的,整军是从蓟镇的开始的,师父都没有全面推开。故此弟子斗胆猜测,这一次兴学,还是要试点。”
徐阶十年片刻,又道:“师父,弟子觉得,真的没有比天津出来,主动上书,请求在天津试点。”
徐阶立刻点头,“弟子责无旁贷!”
王岳跟徐阶聊了一会儿,随后又见了王艮、王畿、钱德洪、季本等人……这几位心学大佬都处于亢奋状态。
大肆兴学,受益最多的自然是心学一脉。
他们现在积蓄的力量已经很可怕了。
光是在京城,就有五万名心学门人,只要过几年,他们参加科举,十年之后,陆续考中会试,进入官场,心学的力量就会彻底压倒理学,变成天下第一大显学,再也无人撼动。
大家热情洋溢,唯独提起唐寅,他们还有些遗憾。
这位大才子,状元公,以一腔热血,谏言天子,促成兴学大业,往后哪个读书人,不要感激唐寅?
说来最让人惋惜的便是他没法看到教化大兴的时候了。
“人生匆匆,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若是能死得其所,当含笑九泉!”王畿发出由衷赞叹。
钱德洪也跟着道:“有此圣德,唐寅的名号,当列入文庙,与历代圣贤,同享香火才是……”
这几位侃侃而谈,满怀感慨。
只是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兴学可真不是一句说说就可以的事情……朱厚熜如期召开了廷议。
内阁诸公,六部九卿,包括王岳,也跟着过来听听。
朱厚熜一身龙衮,器宇轩昂。
日渐成熟的天子越发威严,不得不感叹,朱厚熜这家伙长得还真是不错,身材修长,眉目清秀,面皮白皙,连个豆豆都没有,了出来。
“仆乃是读书人出身,通过科举考试,入仕为官,一直到进入内阁……仆自然是同意兴学,不但要大肆兴学,还要让更多人入学,谁敢阻挠,就要严惩不贷!”
费宏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可我还有些糊涂之处……若是大举兴学,必然要有教导的内容,若还是以四书五经为主,是不是学成之后,都要参加科举考试?以目前科举录取的人数,怕是远远不够吧?莫非也要十倍百倍,千倍,万倍增加?”
“仆想请教诸位大人,若真是如此,官场大乱,后果不堪设想啊!”
贾咏气哼哼道:“怎么?费阁老这是反对兴学了?”
费宏忙道:“非也,仆没有这个意思,仆的意思是不是先广邀鸿儒名家,编写教材,总要让老师知道教学生什么?诸位以为然否?”
他说完之后,还真引来了不少赞同。
这时候石珤竟然也道:“诸公,仆以为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地域辽阔,人口百兆,学堂该设在哪里,万万马虎不得,一定要广泛,公平,要把钱都花在刀刃上。故此我以为,可以分遣御史,巡视天下,然后拿出一份兴学方略,最后权衡利弊,然后再颁行天下,才不至于有疏漏之处,也免得破坏了圣上的美意。”
这话得到了更多人的赞同,所以啊,想兴学,先编写资料,想探访民情……杨一清面色威严,沉吟良久,“费阁老和石阁老的提议,颇有见地,就这样请陛下裁决吧!”
……
廷议之后,朱厚熜把王岳留了下来,面对结果,呵呵冷笑,“瞧见没有,这又是把朕当小孩子哄!而且还是两伙人合起来哄骗朕!你门下的那条狗,也不是好东西!”
王岳脸上发红,“陛下,臣,臣这就去教训他!”
“去干什么?”朱厚熜冷哼道:“他们想玩,朕就陪他们玩,你去替朕传旨,请原首辅大学士刘健和谢迁入京,朕要好好跟这两位国老谈谈!”
刘健!
谢迁!
纸糊三阁老!
简直是传说中的人物了,他们还活着吗?
没错!
的确活着,只是一个八十多了,一个都年过九十了,哪怕放在后世,都是老领导了。
他们还能进京吗?别在半路上挂了!
朱厚熜呵呵冷笑,“朕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们倚老卖老,那朕就拿更老的恶心他们!”在这一刻,朱厚熜凶相毕露,狐狸附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