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洗完澡，他看着那放在旁边不知道怎么办的酒，又想起来这件事，就开口问了他。
宋北齐这一次没有打哈哈，反而很认真地回答：“只是习惯了，吃过没有钱的亏，害怕有一天出事情，总要看着有东西锁在手里才觉得安全。”
“可是你妈妈不是挺有钱的？”林宋惊讶，平时根本看不出来宋北齐重视钱财。
他坐在床上，宋北齐坐在书桌前面的椅子上，其实是伸手就能碰见的距离。
宋北齐把椅子转过来对着他，将挂在旁边柜子上的干净毛巾递给他，示意他擦擦湿头发，一边回答：“那是她的钱，不是我的。而且她其实……她只有花钱的权力，没有存钱的，只能由我来替她留个后路。”
林宋眨眨眼睛，看着他，长到这么大第一次思考起了怎样过日子的问题：“你说，我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等我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之后，我跟我妈其实……”
宋北齐想了一下，说：“担心生活吗？”
林宋点点头。
宋北齐抿紧嘴唇看着他，眼里的光芒遮也遮不住：“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宋北齐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我养你啊。”
他本意是想逗逗他，但其实也算是真心话，大家都是男生，听见这样的话肯定都会觉得自尊心扫地，宋北齐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炸毛。
林宋像是全身过了电一样愣住，擦头发的手不尴不尬地停在半空，半晌才不自然地笑：“不枉爸爸含辛茹苦养你到这么大，知道孝顺了啊。”
宋北齐眼神发亮，见他这样，更加不想下这个他搭给自己的台阶：“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正是暑天，风扇吱吱呀呀的，额上渐渐起了汗，刚刚洗完澡也像是没洗，林宋突然认真地说：“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了。”
他的语气严厉，宋北齐眼神黯了一下，林宋接着说：“你难道希望我成为一个没有价值的人吗？”
宋北齐抿起嘴唇，知道自己刚才话说过了。他平时本不会这么冒失，心迹表明之后却更加按捺不住了。
“作为男子汉大丈夫难道不应该，”林宋舔了一下嘴唇，“难道不应该一起努力吗？”
宋北齐更加震惊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你别这样看着我。”林宋恼了，“都是大老爷们儿别那么腻歪歪的。”
“什么意思？”宋北齐问。
“我的意思是，”林宋站起来，往前一步就到了他面前，他弯下腰凑近宋北齐，感受到对方屏住了呼吸，才轻轻勾起嘴角，“我的意思是，睡吧！”
他伸手将毛巾挂回宋北齐脑后的挂钩上，心道扳回一城，可是坐回床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心跳似乎乱了频率。
宋北齐又抿起嘴唇看着他。
林宋觉得自己有点受不了宋北齐这个表情，看上去十分隐忍，好像置之不理就是对不起他一样。
隔了会儿他突然拿过扔在桌子上的一瓶酒，打开，问：“喝吗？”
宋北齐摇摇头。
林宋自己喝了一口，看他：“宋北齐，外婆她是怎么走的？你们家离开洛花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北齐盯了他一会儿，发现他是认真在问，就摇摇头：“我不想说。”
“哦。”林宋说，有点点失落。
“我怕我说了你会心疼。”宋北齐面不改色地说，“万一你一心疼觉得我缺爱，一冲动答应了我的追求怎么办？可怜来的感情不长久。”
林宋：“……宋北齐你大爷。”
宋北齐笑了两声：“逗你玩儿呢。搬到省城的前两年日子挺好过的，钱也不缺，什么都不缺，当然只缺你。”
他说到这一句似笑非笑地看了林宋一眼，随后敛起眼神盯着桌子上的酒，又说：“初一那年我爸坐牢了，我妈为了讨生活去外面当陪酒女了，房子被卖掉了，我从私立学校转到一个城乡结合部的初中，就跟着外婆生活。”
林宋震惊地想起从舅妈口中听说的“劳改犯”和“□□”，真是难得，街头巷尾的闲言碎语，这一次跟实际情况差不多。
宋北齐看着他，伸手也拿过一罐酒来，解释：“我妈老家是省城的，嫁过来那边就剩了我外婆。”
林宋木木地点点头，宋北齐打开那罐酒灌了一大口，接着说：“外婆身体不好，可是我们又没钱，她也不愿意去医院，平时我跟她就……算是相依为命吧。我妈三天两头不着家，初二下学期期末考，那三天我跟她约好了，她来照顾外婆，让我安心备考。”
咔啦一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宋北齐的话，林宋低头一看，是自己没注意，将见了底的易拉罐捏瘪了。
宋北齐轻笑：“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林宋白他一眼，抢过他手里的酒，猛地灌了一大口，宋北齐无奈地看着他，自己又开了一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