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松了口气,也明白这位天之骄子同样不能“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他也有力所不能及的事,所以他带着这个幸运的地球男孩开吉普,玩飞车,像个忘年的朋友那样高谈阔论,想要尽力地做些弥补。但史蒂夫清楚,科研团队不可能永远在这里呆着,任务总有做完的一天,而他们不能长期暴露在这个该死的星球的辐射底下。萨拉和乔瑟夫现在的确把他当自己的孩子那样看待,但他们有一天终会离开。那一天史蒂夫没法跟他们一起走。
不过,他也不该要求太多,不是吗?男孩本该那样无人知晓地死在某个夜里。现在的一切都像是命运额外附赠的巨额大奖。
而且那不是现在。史蒂夫偷偷打听过了,这个科研项目会持续至少一年。他还有一年的时间。这说不定也是好事,因为他见过那些放射晚期死亡的人们的模样,红褐色的皮肤和肌肉会一块块地从身上脱落。他打赌萨拉受不了这个;她还是什么都不要看见的好。
当时史蒂夫不太明白,为什么这儿有着那么多的员工,但霍华德每次来都好像只对他另眼相看。他在这的时候总是抽出一天,和史蒂夫结伴出去玩,就像很早之前的小说里常写的那样。霍华德看上去像个大孩子,一点也不像腰缠万贯的老板,他每次都带不一样的车。有一次史蒂夫看到他车里的其他人,好像是他的合伙人,他们在争吵;他们的眼睛鹰隼似的盯着史蒂夫,直到萨拉和乔瑟夫出来把他拉走,离开视线之前史蒂夫看到他们似乎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天霍华德把车开远了些:他们到达一块峡谷,隔着遥远的断层,能看到那一边的地表上,好像覆盖着某些黑色的诡异的硬块。
“你知道的,这个星球要死了。”他点着烟,静静地对孩子说。
史蒂夫点点头。“我知道。我也要死了。”
“我们都会死。”霍华德强调,“这是上帝最公平的决断了。”
“你从来没穿过防护服。你不怕放射吗,霍华德?”
他咕哝了一堆数据,似乎是用以证明他暴露在放射中的时间完全不足以产生任何存留后遗症。以及他的车是防射线的,他身上的衣服材料也是。但他仍然有脸部和脖子、双手的大片肌肤裸露在外。“我们都是地球的儿子。是人类的贪婪和野心让她病入膏肓。我至少能做到临终前的陪伴,以及不害怕她。”他张开双手,像是要拥抱天空和大地。“没有母亲会杀死自己的孩子。”
他们像两匹狼那样,对着荒芜的旷野和巨大的峡谷高声嚎叫,尽情宣泄。史蒂夫感受到了一种大地深处传来的、仿佛哭泣般震颤着的苍凉;他突然不再害怕那些脚底的泥土了,他身边站着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我有一阵子恐怕都不回来,”霍华德对史蒂夫说,十分严肃地,“你在这里也呆了挺长一段时间的了,想必社区成员你都认识了。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谈谈。”
史蒂夫紧张地吞咽了一下,他以为霍华德要把他送回收管所,但对方粗糙又灵巧的手指捏上了他的肩膀。那绝对称不上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那是发明家和机械师的双手,它保养得当,十分整洁。
“你愿意为我工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