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间,侍女从回廊踱步过来,低眉顺眼:“殿下,可汗吩咐奴婢来唤您。”
闻言,男孩皱起眉头,乜了季声一眼,直直往前走了。在拐角处,他忽然又回头来。
前庭内,男人面如冠玉,清俊而秀朗,正伸手从发间取下花枝。午间阳光熠熠,照映院落,连带着人,也似乎在发光。
他一时看呆了。
季声感应到他投来的视线,又瞧清他隐晦不明的神色,于是便挥了挥手里的花,试探地问:“您还要么?”
“送给你了。”
说完这四个字,男孩转过身,利落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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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转眼便过了七年,老可汗不幸离世,使者传来消息,季声作为国之代表前去吊唁。
那时,他再次见到了男孩。然而今非昔比,那孩子已是承袭王位的新任可汗,高高在上,目空一切。
自那孩子登基以来,已有三年。这期间,他一改前朝政风,开始厉兵秣马,后又领兵攻打周边敌国,接连告捷。
时至今日,他多次派兵挑衅边关,试图激起战争。而皇上却已年老智昏,唯恐边疆失守,只好一再退步,特遣季声前来和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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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汗,”领路士兵叩响殿门,请示着:“人已带到。”
思绪被打断,季声不由屏住呼吸,等待可汗召见。不多时,殿内传来脚步声,身着青衣的随从走了出来,弯腰作揖:“季大人,您请进。”
稍一迟疑,季声还是跨步走了进去。随后,大门便从外被合上了。
不知怎的,他总觉心神不宁,往里走了五六步,他才发觉,这应是一座寝殿。
可为什么可汗会特意叫他来此处?
前路被垂帘遮得严实,季声不敢靠近,俯身跪地,道:“下官季声,前来拜见。”
无人应答。季声没动,跪了许久,膝盖隐隐作痛了,他才提高声音:“下官......”
“你进来。”
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很低,很沉。
拂开幕帘,季声不经意一瞥,却是蓦地惊呆了——
两侧墙壁居然挂满了春宫图,一幅接一幅,淫秽不堪,更令他心惊的是,画上人的长相居然与他极为神似。
晃过神来,季声后知后觉地往后退,刚退了一步,就被人按住,他回过头,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男人异常高大,季声堪堪只到他的脖颈处。他依旧是绿黑异瞳,比之十四岁时,五官却长得更为凌厉。
“我......请大汗恕罪,是下官冒犯了。”
季声正欲跪下行礼,却被一把扯住。男人捏着他的后颈,轻声说:“弋俭。”
“我的名字。那时候忘记告诉你了。”
男人冰凉的手指在他颈部的肌肤来回抚摸,弄得他心乱如麻,而壁上高挂的污秽之画,更是让他无地自容。
季声冷静下来,垂首深思,倘若他没猜错,这位突厥可汗,许有断袖之癖。
焦虑间,男人忽然牵起他向里走,愈往内画作愈多。季声只匆匆一瞥,并不敢细看。
他们来到床帷之前,正对着一面屏风,杏黄面料上绘有一人。
画中男子体形清瘦,身着金缕玉衣,背倚郁苍高树,手持烂漫花枝。
所谓风雅翩翩者,大抵不过如此。
季声一向不是自视甚高之人,可此刻他敢笃定,这分明画的就是他。
无论是三年前参加国王丧祭所穿的衣裳,或是因疲累倦怠而倚靠的古木,还是......
回忆翻涌,季声隐隐感到头疼。身旁男人却强横地拉着他,越过画屏,猛地将他推倒在床榻。
这时,季声已慌乱得无暇顾及其他,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哆嗦着:“大汗,下官还有要事在身,明日,明日再来叩见......”
“要事?”仿佛是在笑他的天真,男人伏下身,强势地掐住他的两颊,低声道:“季大人,你不远千里而来,怎么会不明白,你此行唯一的要事,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