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喜臣歪着头想了想。
“成交。”他说。
他抓起酒杯一饮而尽:“第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杜亚琛左手在右手掌心轻轻拍了两下:“你对我的兴趣比较大嘛。但你知道的,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越长,失去的真实记忆就越多。我和你一样,忘记了许多当年的事。”
和他一样?忘记了许多当年的事?
宴喜臣琢磨着他的语意,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挑不出刺来。
问题越来越多,宴喜臣喝酒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到最后,他已经不需要杜亚琛来为他倒酒了,他干脆自己拎着酒瓶,每问一个问题就喝一口酒。
最后喝得高兴了,整个人都快要趴到杜亚琛身上。
杜亚琛望着有些微醺的,笔在自己面前的宴喜臣,心说这哪是在喝酒提问啊,简直快要那把刀抵在脖子上问他“说不说”了。
差不多半瓶酒的时候杜亚琛伸出手,从宴喜臣手里夺过酒瓶:“不能再喝了,我可不想扛个醉鬼回家。”
宴喜臣此时已经喝得面皮透红,声音软了像在撒娇,声音严厉了像在嗔怪。
“最后一个问题!”宴喜臣一把攥住杜亚琛握着酒瓶的手,他的手心湿漉漉的热,挨在杜亚琛的手背上很柔软,“告诉我,该怎么攻破这个空间?一段意识,我们怎么可能真的把它杀死……”
杜亚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被宴喜臣握紧的手猛地一带,宴喜臣便整个人都栽到了他怀里。
“准确来说,他是一段意志,但拥有自己的意识,在里世界中也拥有正常人的形态。要杀他很难,因为他就是空间的一部分,杀他,难度不亚于弑神。不过在我看来,也并非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此刻宴喜臣已经有些微醺,不自觉地皱着眉,可那双眼却活络起来,像潋滟的湖水。
杜亚琛看了眼宴喜臣,抿一口酒挪开眼:“任何看似无懈可击的东西都有自己的死穴,里世界也一样。”
被宴喜臣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杜亚琛也不逼宴喜臣喝酒了。他又被宴喜臣死磨硬泡,将当初炸该隐的骸骨的事讲给他听。
当初因为大批现实世界的人陷入表世界,导致里世界的守恒能量极不稳定,因意志而物化的世界出现裂痕。在杜亚琛的描述中,那是非常恐怖的景象。
“你能看到的世界中的一切都融化成线条和色彩,就像达利的《永恒的记忆》那幅画,谁看到都会觉得自己疯了。通往现实世界的通道打开,大部分人逃了出去。里世界有很长一段时间混沌一片,万物没有秩序,飘浮不定。过了整整一个月才恢复。”
宴喜臣听得目瞪口呆,通过杜亚琛的描述,仿佛那样一个恐怖荒诞的,宛如疯魔的世界已经在他眼前展现出来。
同时他还想到了创世纪。
“我消化一下。”宴喜臣扶着额头,酒精让他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骸骨也炸了,想要再次打开通往现实世界的‘门’,就要找到新的钥匙。”杜亚琛补充道,他侧头支颐,另一只手无聊地去拨弄宴喜臣的发梢,“该隐目前是唯一的突破口,必然还有其他东西能重创他。”
宴喜臣喝了太多酒,到这时候已经上头了。大脑彻底不转,他趴在桌上,枕着自己的胳膊。
醉酒让他脸颊发热,耳根和眼角都有些红艳艳的,看起来有些呆,连眨眼的速度都变慢了。
他缓慢地说着话,像在尽量保持自己清醒:“如果你曾经亲眼见过‘门’开了,你又怎么会至今还留在这里?”
杜亚琛伸出手,捏了捏宴喜臣滚烫的耳垂,晦涩不清的情绪在他眼中翻滚,“你明知故问。我选择留下,是因为还没等到我要找的人,也还没找到彻底杀死这个世界的方法。”
宴喜臣怔怔地看着杜亚琛。
男人的脸近在咫尺,带着威士忌和烟草的气息。他眼底像有一泓水,藏着许多情绪,看不清读不懂。
他与自己挤在这个狭小简陋的酒吧中,认真地说,要找到杀死这个世界的方法。
明知道不合时宜,胸腔里某个地方还是小小地跳动了一下。
“真的别再喝了,我怀疑你等下站不站的起来。”杜亚琛伸手,手掌盖住了宴喜臣的酒杯。
“我还有个问题。”
杜亚琛按着酒杯推远,已经懒得再回答他:“不知道,不了解,没头绪。”
宴喜臣被他刻意敷衍的语调逗乐了。
他微醺得刚刚好,伸出食指,轻轻地在杜亚琛手腕上点了点:“你心有所属了吗?”
杜亚琛停住了,他看了眼点着自己手腕的指尖,又去看宴喜臣笑吟吟的眼。
不是“女朋友”,“喜欢的人”,“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