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岚不满地轻哼,“天大地大无处为家,能真心接纳我的只有小姐与你。”
满怀心事的司马梓都被她这戏言逗笑了,放下诗书坐到圆桌边问询:“出了何事?伊砚待你不好?”
月岚摇头,“他倒是没。”
司马梓了然一笑,“伊家都是好脾气的,想来他也不会苛责你。”
月岚冷哼,“好脾气是真,墙头草也不假。”
月灵将汤药盛出,摆到司马梓面前,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各自不解。司马梓又问:“怎么了?”
月岚在一旁见此光景,想想月灵近来挂在嘴边的“小姐本就身娇体弱,此番又伤重未愈,气血有亏”云云,顿时难以启齿。想想晚膳时那两位相处的情形,她直替她家小姐抱不平,然而静心再想,这事若属她多想,她岂不成了多话之人,甚至,平白为小姐与将军重归于好增添负担?若她所见不虚,她实言相告,小姐定然伤心,想通了这一层,月岚当下改主意,决定缄口不言。
两相沉默时,司马梓本是垂首持匙搅动汤药的,半晌未闻她出言,疑惑间抬头来瞧,就将月岚未掩饰完全的纠结看在眼里。汤匙咣一声跌落碗底,人紧着起身追问:“是关乎她?她出事了?”
月岚一惊,继而紧忙摇头。
月灵一看月岚反应,也猜个八.九不离十,当下劝说:“岚儿你知晓什么直说罢,免教小姐心急。”
月岚依次瞥过她二人的焦虑神色,将视线下移到浑不见底、波动连连的药液面上,缓缓开口:“将军无事,只是、”
司马梓放下高悬的心,缓口气坐下。
“奴婢今日随伊大人去过将军府,晚膳与墨将军一并用了。奴婢觉得,她二人亲近了些。”
月岚全程没提过另一个人,司马梓已然猜到。她随意将汤药搅动几番,将汤匙置于一旁小蝶上,端起碗一饮而尽。这翻腾的苦涩倒使她恍然回到八年前的清明雨时、回到江州灵屏山的禅院客房、回到与她表露心迹互诉衷肠的欢喜时光。
可那些终归是可望不可求。
司马梓默然垂首,顷刻间,于青釉瓷碗之中传出几道清脆的‘吧嗒’声。
“小姐……”月岚悔得跟着就要落泪。
月灵躬下.身,软声劝慰:“小姐,您别多想,将军她不会、”
司马梓摇头,起身,泪落连连还执意笑着,“我却希望她会。”早晚有这一日,我二人只会越走越远……这步,莫不如是她跨出了,省得留下无端猜想,无端惦念,无端伤心。
月岚还当她家小姐被伤到直说气话,不待开口劝说就被月灵拽住衣袖摇头示意。
“小姐,奴婢等先退下,您有事唤奴婢一声。”察言观色后,月灵拉起一旁懵然不解的月岚就走。
出得门去,二人并行,月灵叹息后摇头,“心事难医……兹事体大,还得小姐亲自定夺。”
月岚黯然点头,在心内不由得自责行事冒失。
月灵将一切看在眼里,轻言安慰:“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小姐将军两个已然走到今日,聚散离别尽已尝遍,此后终归会好的。”
月岚闻言,眼神亮了亮,点头赞同。
月灵见劝慰见效,嘱咐月岚几句又催促她回侍郎府安心静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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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边厢,城郊小院
赵秋生不耐地在堂前来回踱步,间或眺望门外漆黑如墨的夜色。
他俨然在此等候近两个时辰。
大门传来吱哟两道开合响动,赵秋生疾步出门来迎。
为首的玄袍男子目不斜视,冷肃着脸跨进房门。
“驸马爷金安。”待为首男子端坐上首,赵秋生俯身揖礼道。
上首男子正是本朝唯一驸马史岩。闻言,史岩冷笑,“有赵大人这等鞠躬尽瘁的同僚下属,岩之大幸,自然金安。”
本是句好话,被不阴不晴的语调宣之于口,赵秋生暗道不妙。俯首在地,语出颤栗:“驸马爷,可是下臣有行事不周之处?”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双阴鸷鹰眼直望得跪地之人冷汗津津。赵秋生叩头赔罪,“请驸马爷息怒,请驸马爷明示。”
“你近来可有得罪何人?”史岩阴沉着脸,不耐转动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赵秋生草草回忆后,颤声道:“下臣行事小心,并未、”
一只飞镖从上位投来,落于跪地人双手之间。赵秋生吓破了胆,后仰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