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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梓受凉伤寒,昏睡过午时方醒。
寝殿里幽幽静静的,她无意道出的“灵儿”无人回应,撑床坐起,记起月灵去了北边,月岚也不在宫里。
头脑昏沉,身弱无力,司马梓勉强要起身,膝盖一弯跌回榻上。
双膝实实在在酸疼着,司马梓轻手揉了揉未见和缓。
她在床边静默坐了片刻,不得不妥协,唤侍女进来协助更衣。
候在门口的掌事宫女领命率众侍女鱼贯入内,小心翼翼伺候自家娘娘穿戴洗漱得当,为主子宣了膳。
司马梓不安心,未动银箸先问:“绯雪,太后那边如何?”
当值侍女正是被唤到的绯雪,她福了福身子,恭敬答:“自您昨夜……偶感风寒,”绯雪顿了顿,灵巧地避开主子的羞恼事,转道:“太后娘娘令奴婢等好生照料您,太医料您午后醒来,她老人家也是知道的。方才您醒来,郑全已然去回禀了。”
自小进宫侍奉,绯雪是个心思灵巧的,自家主子是个心事不外露的人,她拿不准主子心意,便尽可能将所知都点到。
司马梓点点头,赞了众人辛劳,捧起汤羹浅抿着。
司马梓待下边人宽厚,宫人都惦着主子的照拂恩德,绯雪亦是如此,她瞥一眼漫不经心用膳的主子,思忖再三,咬牙将宫外递来的消息呈禀:“娘娘,学士府传来消息,今日散朝,国丈大人病了。府上派了人来,在正殿等您懿旨。”
银箸坠地,女子惊起,“你说什么?”舅父的身体一向康健,司马梓心脏骤缩,不祥的预感笼罩周身。
绯雪慌忙跪地,殿内侍奉的侍女随之纷纷跪地。
“奴婢不敢欺瞒主子,本想着您身子未愈,想等你安心用过膳再、再禀明您的。”
司马梓垂眸,掩下忧虑,扶着桌案缓缓站起,向旁边人扫一眼,“绯雪,扶本宫去正殿。”
司马梓话未道出,绯雪已然搭手了来,听她这话,心又紧了几道。
这位主子,世家贵女出身,却与旁人不同,身居高位,惯来要强,如是这般主动要她等近前侍奉,实属难得。
对于这位,她们下边人心生亲近,绯雪得令,仔细着搀司马梓出门,欣喜之余心事高悬。
这位主儿身形不稳、脚速又慢,强撑着难掩病态,绯雪从旁瞧得真切,垂眸掩叹。
司马梓心事慌张,不觉为人端详一路。
主仆俩心思流转间,经偏殿绕屏风到殿前。抬眼瞧见熟悉人影,司马梓稍许心安,未语先笑,轻唤一声“钟伯”。
“老奴拜见娘娘,娘娘金安。”钟浦循声回身,就要行跪拜大礼。
司马梓顾不得人扶,忍痛上前,匆忙扶他起身,“您为长辈,私下里不必如此。”
来人乃是学士府掌事钟浦,年过半百的司马家老人儿。司马梓尚在家乡祖宅“养病”时就通晓司马族中干系,远到旁支近到家仆都晓得的,后入京颇得老人家关照……她深知眼前这位老者在司马家的分量,便是她母亲在时,也得对他老人家恭敬道声“钟伯”的。
“娘娘折煞奴才。”素袍老者起身,颔首道:“得见娘娘,老奴欣慰。”钟浦早年实乃老太傅伴读,如今为司马萧心腹、司马家掌事。司马萧信重于他,司马梓的身世也未瞒他。钟浦当年也是眼见三小姐司马菲由粉娃娃一日日长大、长成窈窕少女为情啊爱的离家出走,自此不回……钟浦为之扼腕,如今瞧着眼前人儿,如同得见当年的女儿家——五官气质如出一辙,同是一等一的心高气傲有主见,为人敬又道惹人怜。
老人家舐犊之情情真意切,司马梓深深动容,亲近之意更近一层,感念笑笑,惦记府上情形,慌急问:“钟伯,家父如何了?”
“娘娘且宽心,学士大人身体无恙,大夫说实乃忧心之患。”
司马梓听出不对来,“可有请太医?”
钟浦接连摇头,状似无意向侍立跟前的绯雪投去一眼,轻叹:“大人他不肯问医。”
司马梓留意他那一眼,闪念之间心有定数,急道:“父亲满腹学识,焉能不晓病来山倒的道理?本宫这便随你回府!”
司马梓说完,急急唤人去太医院请当值太医。
司马梓携太医火速出宫,轻车简从,身边只带了绯雪及三几个侍卫。
皇后一行匆忙驾临学士府,司马梓留太医在堂前稍候,由侍女引着,先行入后院。
被带到书房门口,司马梓已知不寻常,深吸气叩响门扉,得许可推门入内,眉峰遣散,讶异当头——
儒雅男子立足案后悬腕泼墨,而从旁侍立案边的,不是月岚又是谁?
“岚儿!”司马梓背身掩起门,惊喜上前道:“你怎会在此?”
“小姐!”重逢时候心头百味,月岚哽咽半刻,道不出什么,懊恼摇头。
“舅父。”司马梓执着月岚的手宽慰她,转向司马萧,福身,“您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