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均一愣,随即想起来,邹向南确实是签了七年。
“所以电影的事儿我也一直没跟他提。不过他现在唱歌都没心思,何况是演戏……”
林均挂了电话,视野里重新出现和邹向南的对话框。他点开那个小熊猫的头像翻到邹向南的朋友圈,明知道刷不出新动态,还是做无用功地往下滑了不知多少次。
他很烦躁。
他很想打电话质问走得一声不响的邹向南,可时差又让他不愿意吵醒可能还在睡梦里的邹向南。
同时他也不解。曾经不管发生了什么,邹向南都同他无话不谈,当他是唯一可以交心的朋友,当真应了他父亲那句“亲密无间”。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变得疏离。每当邹向南陷入惨淡困顿,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有自己,这本应该让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可每次邹向南重新振作起来,他就会更用力地推开自己,一如七年前从山令城回到北市,借酒消愁的邹向南卑微地索要一个拥抱,他给了整个良宵。他在第二天清晨满心欢喜地打腹稿,希望自己的告白不要太笨拙,邹向南却慌张的衣服都没穿好就跌撞地要出房门,眼中满是摇摇欲坠的惊恐。
你不是异性恋嘛。邹向南语速很快,也很抖。
林均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并不果断地支吾道,可我好像……
那“好像”后面的“喜欢你”就要出口了,他改口道:“我会负责的。”
林均说那句话的时候其实很笃定。他更相信行动而不是言语,也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喜欢和爱,他是怕邹向南会觉得醉酒云雨后的喜欢轻飘飘不可信,所以才给出这个更为实在的承诺。
但邹向南却被那句话伤到了,至少在林均说缓慢地斟酌那句“好像”时,他虽然恐慌,但眼底还是有点点奢望。
“不、不需要。我……我有男朋友!”他当时是用这个理由推脱的,慌不择言地像找一个借口。
他希望林均当一切都没发生。林均当然答应。他确实是异性恋,在遇到邹向南之前从未被异性吸引,等他冷静下来,他也发现自己并不能确定那份从未有过的情感就是他理解的爱情。而当他七年来看着邹向南谈过的每一个男朋友都同自己毫无相似之处,他再没有倾诉过情意。
邹向南喜欢搞艺术的,搞艺术的也喜欢他,赵孟之给他填词作曲,陆廷将他的容颜捕捉入画,陈漾则在金曲奖的舞台上大胆改词,把”春天”唱成邹向南的名字,将恋情开诚布公。
当时所有人都在欢呼,反而显得坐在嘉宾席只是微微一笑的邹向南过于平静。那个镜头一度让林均有种错觉,他相信陈漾确实很赤诚地喜欢着邹向南,但邹向南未必敞开了心扉,像以前迷恋赵孟之那么投入。
可如果他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付出,又怎么会跟人去瑞士呢。他的朋友圈是三天后才终于更新的,地点是一处私人滑雪场,照片里落在雪地上的两道影子显然是他和陈漾。
那个定位让林均莫名地较劲,差点就冒失莽撞地给邹向南发讯息,说他在洛桑也有雪场。
他当然没有,赌气地不愿意在邹向南找他前主动。他也听说陈先生这次去瑞士是准备安乐死,整个准备流程要两个月,所以要求一家人都整整齐齐地陪着。
这意味着邹向南也会在瑞士呆到四月,然后再回国决定是否续约。他不慌,林均就也没催,只当时间还充裕。他去c市的精神卫生中心的住院楼探望一位朋友是在三月底,那是业内知名的编剧,写完手头最后一个剧本后就吃了一整瓶安眠药,被救回后就住进了医院,他跟林均聊的时候情绪已经稳定了,会坦然地说搞文字创作的大多容易钻牛角尖,那个剧本他越写越想不开,越想不开,就越陷进去写,渴望落下最后一个字后,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解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