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兴国领着马小帅进来的时候,三班所有的人停滞了手边的事,全体起立。
洪兴国向三班的战士们简单介绍着这个面容干净两肩戴着红色学员兵肩章的男孩子。
“三班长?”洪兴国出声。
除了伍六一,所有人都习惯x_i,ng地等待着那个温润坚定的声音说“到!”。
许久。
没有人出声。
空气仿佛在这寂静中,凝结。
伍六一叹了口气上前附在许三多耳边,“叫你呢。”
“……到!”许三多机械地回答。回答之后他清澈的眼睛里竟瞬间惆怅起来。
所有人都还没有习惯史今的离去。所有人都在潜意识中以为着,他们的班长史今还在三班,还在所有人的身边。
只有伍六一,不那样想。
只因为那个人离去后的日子,他度日如年。
只因为他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强迫自己残忍地重温那个人已经离去的事实。
度日如年是怎样的概念?
试问如果你已经将这深入骨髓的痛复习了多年,还会不习惯于接受这疼痛又凉薄的事实在别人口中提起么?
不是不记得啊,只是因为记得太清楚。
史今曾经的床铺一直空着,如同一个狰狞难看的伤疤戳在每一个人眼睛里。但没有一个人去碰它,因为没有人会傻到揭去伤疤的表皮然后让伤口再次鲜血淋漓。
特别是许三多。因为这个代理班长自接到命令的那一天就被告知,他必须将铺搬到上铺去。而这恰恰是他最不愿意的。
空的铺板,空得只能让人想起上面睡过的那个人。
没有余地。
“我二十一!班长多大?”马小帅庄严地向许三多吼着。
“我也二十一。”许三多有些略略的腼腆。
“啊?几月——”马小帅惊讶又happy地睁大了眼凑过身,但是话还没说完随即就被洪兴国瞪了回去。
伍六一看见马小帅干净又单纯,快乐又无忧无虑的笑容。
他突然有些羡慕他。
因为他曾经也是有过这样的笑容的。
而伍六一这样笑的时候,一定是史今在他的身边了。
那是在多久以前呢。
到底有多久了呢?
上帝,伍六一居然也开始多愁善感了。
而那个让穿甲弹多愁善感的家伙,你去了哪里?
“……我们相信,良好的内务是能够锻炼军人的素质的!你的铺位是——”伍六一铿锵有力的声音终于在一大段嘱咐之后戛然而止在又与那个人有关联的句子上。
伍六一转过头去看着许三多——三班的代理班长。
静静地等待着这个班长发号施令。
此时的许三多几乎同伍六一一样平静。“马小帅,你睡我下铺,咱们以后方便照顾。”
伍六一看着许三多走过来,看着他将铺盖卷起来,看着他抱着铺盖迟疑着,却终于放上了上铺。
三班的所有人一起屏息。宿舍里寂静得简直有些悲壮。
从今而后,就连怀念他们老班长的地方也没有了啊。
史今在这个班的最后一点痕迹消失了。
伍六一面无表情如若置身事外。
有些事情,是总会发生的,并且那么猝不及防。仿佛命运就是一个开着恶劣玩笑的猥琐者,他十分愉快地看着人们在一次又一次猝不及防的坎坷中,支离破碎地倒下。
团里干部下来了,评估钢七连的士兵。
谁都知道但是谁都不想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伍六一曾经在以前史今短暂离去的时候,拼命的自虐。
高城都拿他毫无办法。
但是那跟现在比起来,简直如同幼稚的撒娇。
现在简直不是自虐,那简直是变相自杀。
顽固的穿甲弹终于在他的班长离去之后,再次在自己的周身,竖起了坚硬的城墙。
从此刀枪不入。
从此无人能敌。
从此忘记悲伤。
打靶的时候伍六一成绩高于许三多一大截。
之后伍六一扯着许三多背了炊事班的大铁锅和几箱子弹单挑。
然后比着做了两百多个俯卧撑。
结果是毫无悬念地伍六一赢。
许三多啊,他在努力地想要做好班长。他让着伍六一。
但是三多,你知不知道,有种高度,有种位置,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超越或者取而代之或者让人暂时忘记的。
你的努力,只能让大家更加思念曾经那个一笑倾城的班长。
特别是,伍六一。
“别自虐。”大汗淋漓的许三多对着同样大汗淋漓的伍六一说。
“这话轮不到你说。”伍六一决绝而不留情面地驳回许三多的关心。
他此时对许三多简直是恶心。
“我输了。”许三多妥协。
“我告诉你许三多,钢七连没有认输的班长!再来!”伍六一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许三多。
“别自虐”这一著名的句子,曾经史今不知道对伍六一说了多少次。
但伍六一依然开心又积极地违抗着班长的命令。
因为他知道他的旁边会一直有那个人说着这样的话,总担心着自己,总制止着自己的幼稚。
总在自己身边。
但是那个人不见了。
所以此时此刻的许三多,学也学不来是装也装不像,让人无由地生厌。
尽管这个可怜的孩子已经很努力地在长大了。
伍六一那个晚上,因为害怕碰到腰间的伤口所以趴在床上睡。并且下铺的士兵为伍班副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