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小时后,华灯初上,夜晚的冷风吹过碧茵河。中城像是刚睡醒,冬末的冷风到这里也被香粉和香水的气味温暖。
沈汉戴着黑色面具,走过垂着厚重帘幕的走廊。
“涅槃”里的舞乐声已经来到耳边,走进厅内,他的视线在大片阴影和舞动的人群中穿梭,定在一张白皙的脸上。
小天鹅的身体细节泄露出惊喜,他匆匆跑来。
“您真的来了!”
止不住冲劲,扑入沈汉怀中。
——他想测试我胸口是否有伤。沈汉颇觉有趣的想,手段生涩,但想法可嘉。
可惜沈汉对疼痛的耐力很高,战争时期他执行过几个情报任务,能在身体遭受痛苦时面不改色是一节必修课。
他看到小天鹅下颌收紧,一无所得。他在这时扶起小天鹅的手肘,“今天我来是为向你告别,我要离开新都了,不要等我。”
小天鹅退后一步,惊愕地看着他。
沈汉迎上他的双眼,毫不隐藏,毕竟小天鹅不能通过他的虹膜认出他,“要是你愿意,我可以请你喝几杯,当做饯行。”
小天鹅脸色苍白,仍说,“如果您恰好有伤在身,不应该喝酒。”
他不确定“启明”和“沈汉”是不是同一个人。
沈汉否认,“我当然没有伤。”
沈汉伸手去向侍者点酒,小天鹅站在原地,看他啜饮,静得有些可怕。
“我想坐到窗边去,如果你不想,就不必跟来了。”沈汉看向靠外的位置,那里有几扇玻璃,街上的人有可能偶尔一瞥,看到坐在舞厅外围连喝酒也戴着面具的人们。
“既然您要走,”喧嚣的背景下,小天鹅声音低哑,“我可不可以看一眼您面具下的脸?”
沈汉端着酒杯,扮演一个不以为然的浪子,这类角色对他而言驾轻就熟,“为什么?你要说你爱我,你要和我在一起吗?要是你这么说,我可以取下面具。”
在迷乱的灯影下,小天鹅静得像一尊大理石雕像。
我刺破了虚幻美好的表象。沈汉的心情同样沉重,又有点自嘲。
小天鹅意识到他不能爱“启明”,他不能冒险去爱一个陌生人,一个在他在放纵yù_wàng尽情享乐的低级场合遇见的陌生人。他有他的军衔,他的职责,他的家庭。
他可以爱男人,但他爱上的男人必须出身名门,门当户对,才能被这个社会接受。不能是一个姓名不明、长相不明、国籍不明、背景不明、职业不明的人。即使他深深地被“启明”的神秘吸引,他也还有太多太重的责任像一道道枷锁,牵制他的步伐。
第十七章
他爱上的对象不可以是“启明”,也不可以是沈汉。
沈汉是南方军部的敌对派北方军部核心成员,还和庄烨同基地同等级职务——军法怎么可能允许一个基地的两个重要人物有私情?
他们都在枷锁之中,铁链缠身。
小天鹅踉跄退出,沈汉一口咽下半杯酒,按住胸口。方才被小天鹅一撞的痛楚火烧火燎,伤口开裂,再回去处理时一定会被那位袁医生骂。
喝完这杯酒,沈汉起身。一个侍者端着托盘经过,不动声色地向他指出离开舞厅的秘密通道。
他走秘密通道,以防小天鹅在外面等他。
半分钟后,沈汉已经取下面具,融入中城寻欢作乐的人潮。
刚从绝缘袋里取出的通讯器猛然震动,不是有人给他留了消息他没回,而是紧急情况!
那串代码是基地参谋官——庄烨。不立即接通,庄烨势必生疑。而且军情紧急,不容耽误。
他接通,“沈汉。”
“庄烨,”对方问,“您在哪里?”
该怎么回答,他在“涅槃”外?
正在此时,中城的蒸汽钟响起七声钟声,悠扬乐曲随之而来,现在是整七点。
“这是蒸汽钟的声音,”他听见庄烨镇定地说,“那么您和我一样在中城。舰队长二十分钟前通知晚八点回基地开会,我告诉他我会转告您,于是动用紧急了通讯。最近一班回基地的飞舰我已经订好,顺便也替您定下,您在哪,我现在来接您?”
在庄烨说话的同时,沈汉的大脑把这几件事串连到一起——是庄烨说服舰队长临时开会,等到七点整紧急联系沈汉,透过通讯器里的蒸汽钟声证明沈汉在中城,用定好的飞舰让沈汉不得不几分钟内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