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幼祺早已经做好准备应付了,甚至做好准备牺牲色.相,被墨池所引.诱。
反正是为了大魏江山稳固嘛,身为天子,做些牺牲也是应该的!墨池若是想对自己如何如何,那便如何如何吧!
元幼祺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都暗戳戳地幻想着自己如何对墨池这样那样,以及墨池如何对自己这样那样了。
可是,现在,怎么状况就失控了呢?
墨池不是应该顺坡下驴……啊不,顺理成章地应承下自己的求慕吗?
怎么就变成狠心的拒绝了呢?
元幼祺觉得好受伤。
她何尝不是信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却被墨池误以为是个贪鲜又花心,并且死皮赖脸地给自己的贪鲜和花心找借口的人!
不记得前尘往事,真是害死人!
元幼祺幽怨地凝着墨池,好像被墨池的一番话伤到了。
墨池看着她那张漂亮的脸都皱巴起来,心里突的不好受起来。
何止不好受?墨池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
管事的是如何吩咐的?当初的计划又是如何打算的?
每一步皆是算计好的,一环紧扣着一环,便是诱这位大魏天子入毂。
虽然偶有一些突发的状况出人意料,比如,墨池根本没想到,堂堂大魏天子,先帝的继承人,竟然是个女儿身!
能够一眼看出元幼祺是女子,与当日在城郊官道上,能一眼看出男装打扮的元令懿是女子,又不一样。
元令懿再装扮,从小长到大的女儿家的娇柔气质是遮掩不掉的;而元幼祺,显然是个从小就做男儿养的,哪怕是极熟悉的人,不知道内情的,从她的举止、身姿、言谈,也绝想不到她是个女子。
或许,会觉得她有些y-in柔之气,但只是比寻常男子不那么阳刚罢了,绝不至于令人想到女子之身上去。
且大魏承平多年,臣民日子过得富足,尚文尚商的风气日盛,民间与官宦人家的年轻女子,多得是喜欢这种风格的男子的。她们才不会在意这样的男子是什么“娘娘腔”,她们只会觉得他们“貌若潘安,才比子建”。
时至今日,对于自己初见元幼祺便一眼看出她是女子这件事,墨池仍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仿佛,这位大魏天子是女儿身,于自己而言,是十分寻常和显而易见之事。
而且,这个天下至尊的女子,前日竟拉着自己的手,按在她的胸口之上!她难道都不怕,自己将她的身份宣扬出去吗?
究竟是什么,让她如此自信,自信到,对于自己这样一个,只是气质、举止与她心中所爱相像的陌生音姬,都能够这般放心?
女子!
墨池忽的吸气——
她竟迟钝到,此刻才想到,这个女子,她爱的,也是女子!
女子与女子相恋啊……
墨池暗自摇头。
这样的事,她久在风.月场边缘,不是没见过。音馆之中,命运坎坷的女子之间相互扶持、相互慰藉,彼此支撑着,在这浑浊世间生存,她着实见过几对儿的。
她感慨于她们的命运身不由己,更感慨于她们之间互怜互惜的情意。甚至,一度,墨池觉得,那样的情意,远比有男子搅进来的情意更干净、更纯粹。
可是,这样的认知,在她见到元幼祺,知道元幼祺是女子之后,就变了味道。
原以为,这位大魏天子,只是个唐玄宗一般的人物,是情种,却也不肯放弃后宫的大片琼林。而一旦知道她是女子,又对自己这样的一个替身般的存在涎皮赖脸地极近厚颜之能事,墨池恍然发现:原来喜欢女子的女子之中,也有这样的渣滓。
就因为与自己曾经喜欢的人相像,就因为自己是天子,就可以随意轻.薄、羞.辱对方,就可以恣意地近乎玩.弄一般扯开对方的半幅衣衫吗?
天子如何?照样让人鄙夷!
所有这些想法,在墨池的脑中,也不过几个闪念间。
瞬间回神的时候,她对上的,仍是元幼祺那双受伤的眼睛。
琥珀色的眸子,就这样看着自己。
墨池的瞳色,也有着淡淡的琥珀色,但她自问,对镜自顾的时候,同样的神情,自己的绝没有元幼祺的更牵动神魂。
那是怎样的一双琥珀色啊!
墨池垂下眸。
她不敢再与元幼祺对视下去。哪怕再看一眼,她都怕自己禁不住心软。
“阁下请便吧!”墨池冷着声音,下了逐客令。
“你撵我走!”元幼祺委屈地冲口而出,似又回到了当年顾蘅无情拒绝她的岁月。
墨池的心里“咯噔”一声。
天子之尊,竟因为自己的一句拒绝,发出这样的委屈悲音,隐隐还带着哭腔。难道不该被鄙视吗?
可,为什么,自己的心脏,竟因为对方这样没出息的表现而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墨池于是不再言语,她轻轻地转过身去,留给元幼祺一个决绝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