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元幼祺点点头,“不止口齿响亮,还很懂得分寸。”
她说着,抬头向周乐诗道:“你调.教的人,不错。”
周乐诗忙赔笑道:“妾不敢当。”
“你当得!”元幼祺道。
又看着随侍在她身旁,之前搀扶她起来的惠蓉,“你叫做惠蓉吧?朕那日见过你。”
“奴婢贱名惠蓉。”惠蓉拜道。
周乐诗见状,忙又陪笑道:“陛下明鉴。当日是妾的主意,想引起那人的注意,便假称陛下身边的唐总管与惠蓉有私交,只为唐总管乃是陛下亲信,彼时又被陛下安排在别处做事,如此一说,才会让那人生出‘落井下石’的心思。其实,唐总管也只是偶至启祥宫,向妾传陛下旨意的时候,惠蓉侍奉在妾的身边。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
因着今日来启祥宫,要问些不想被人所知的内容,元幼祺只安排唐喜候在殿外。
她听着周乐诗的解释,只觉得这个女子说话滴水不漏。
唐喜被冷落发配,被她说成是“被安排在别处做事”;唐喜与惠蓉的“对食”,被她隐晦地说成了“有私交”;恐说出谭绍儿的名字来惹自己着恼,便以“那人”代替了。
这样的聪明人,才配与朕斗上一斗嘛!元幼祺心道。
她真希望当初谭绍儿能从周乐诗这儿借去几分脑力,否则,也不会从头至尾斗得没滋没味,如同嚼蜡。
“你想得很周全,办事也很聪明,”元幼祺话锋一转,道,“可是这样的事,你就不怕给自己招来是非吗?”
自古宫中宫女与宦官对食者多得是,但也均是私下里,绝不会明目张胆的。而这种事,无论是哪个主子的奴仆做下的,被人知道,做主子的都不会得到什么好风评。
“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后宫也是陛下的后宫。有陛下在,妾不怕。”周乐诗迎上元幼祺的目光,大胆道。
最终有陛下封.锁讯息,让相关人等闭嘴,妾自是不必担心什么是非的。便是有,陛下是天子,也会为妾遮挡下来。这便是周乐诗的潜台词。
你盘算倒是好主意!元幼祺暗自冷哼。
元幼祺的面色于是沉了下去,眼眸微眯,蹦出两道危险的辉芒:“你想得倒是好……那么,你自服其毒又是如何想的呢?”
周乐诗冷不防皇帝突然问出这个,她微微一怔,脑中尚未将要说的话组织停当,元幼祺却抢在她的前面发难了。
“你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朕更怜惜你,然后从朕这里得到更大的好处,朕说的可对?”元幼祺冷森森道。
周乐诗被元幼祺紧紧地锁住了视线,不由得喉间发紧发涩,仿佛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她被迫与元幼祺对视。人说“天子龙威”,周乐诗第一次深切体会到这种强横的压力。
眼前的帝王,同那日斜坐在她榻边,对着谭绍儿诸人怒气冲冠的那个,又是不同。毕竟,那日,承受莫大压力的,不是自己。
周乐诗喉间滚了滚,刚喝下去不久的药汤子的苦味又翻涌上来一些。
这苦味那么明确,没有让她觉得如何难过,反倒如刺股之锥般警醒了她。
“陛下……圣明!”周乐诗艰涩道,没有逃避。
妾就是想要陛下更多的怜惜,就是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从陛下这里得到更大的好处。
元幼祺闻言,不怒反笑。
“你倒是坦率!”她说道。
皇帝没有立时恼怒,周乐诗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安稳。如此,至少多了三成胜算。她在心里默念。
只见皇帝挥了挥手,显是令念夏和惠蓉两名侍女暂且退下的意思。
周乐诗略一思索,便即明白——
皇帝是打算听听自己想要什么的,但又不确定自己会要出什么来。万一要的这物事超出了皇帝的底线,难保他不会出言斥责自己。而事先遣走了自己的侍女,不论自己说出什么来,便只有天知地知陛下知。如此,以后再面对侍女们的时候,自己也不会觉得没了脸面。
想通这其中的关节,周乐诗不由得心中一动:皇帝其实是个颇体贴的男子。这样的男子……
周乐诗忍不住悄悄打量起元幼祺来,这样的样貌,太过出众,说是美过潘安亦不为过。一个男子,怎会长得这般好看呢?世间难道真有“潘安之貌”?
周乐诗没机会继续胡乱想下去,因为她听到了偌大的寝殿中,回响着的元幼祺的声音:“说罢!你想要什么赏赐?”
周乐诗恍然回神,对上元幼祺探究而深沉的目光,呼吸紧了紧,表情渐渐变作肃然。
她撑着虚弱的身体,再一次对着元幼祺行大礼拜了下去:“妾自幼崇仰辅佐君王、建功立业之士,每每因女子身不由己而深为憾事,以致扼腕叹息、夜不能寐。陛下圣明天子,开女子入仕之先河。请陛下将看重女科举子之心,稍稍分一毫与妾……请陛下成全!”
说罢,重重一个头,磕在了地砖之上。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元幼祺最终也没有明确地给周乐诗答案, 只丢给了她一句“先做好你的本分内的事罢”, 便沉着脸离开了启祥宫。
在寝殿之外, 元幼祺一眼瞥见了恭敬侍立的念夏与慧蓉, 想到周乐诗中.毒之后憔悴虚弱的样子,到底心存不忍。
“好生侍奉周美人!”她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说完, 带着唐喜,甩袖子离开了。
念夏与慧蓉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