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惜的脸色寸寸结冰,他伸手要关窗,谢临抬手拦住,接着一纵身跳了进来。
他关好窗户,转过身来时,笑意已经落了个干净:“自己去床上躺着。”
秦惜一言不发地回到床榻边,坐下了。
“装昏装了多久,”谢临跟着走过去,站在他面前,“还是说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昏迷?若是我不这么哄你一哄,你还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秦惜低垂着眼睫,并不言语。
谢临拿赤霄的剑尖挑起秦惜的下巴:“青梅武功并不高,就算真的想伤你,你不想的话,也不会到这种地步。算准了我一定会去看你,等我见你重伤,一定会把你救出地牢,届时你就趁机离开青峰山?”
“不说话别怪我,”谢临手里的剑用了些力气,逼得秦惜把头仰起来,“反正不会感觉到疼是么?”
“我说,”秦惜望了他一眼,便又垂下眼帘,“……地牢里没有光,很冷,锁链也是冰的。我只是想出去。”
谢临只能看见他的睫羽,不知道那眼瞳里此时是不是惑人的天真。
赤霄微微动了动,垂落下去。
秦惜接着道:“我是因为怕疼,才找朱樱要了让人失去痛觉的药……不是天生就不会感觉到疼的。”
谢临无法继续责问,松手任赤霄落在了地上。
秦惜太聪明,没有回答谢临的问题,而是找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扎了一刀。不管是不是在骗人,他都赢了。
“你就仗着我太想要你,什么都敢拿来利用,”谢临道,“不过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以后再跟你计较。”
“躺下,”他握着秦惜的肩膀把他按倒在床上:“……把戏演完,我带你离开这里。”
第79章
卢青梅如何都想不到,地牢里的人变成了自己。本来应该跟她沆瀣一气的同门们,现在为了个恶徒来审问她,还是莫须有的罪名。
“不是我做的,”卢青梅哭肿了眼睛,反反复复地说,“……我根本没碰到他一根汗毛。”
“……除了你没有别人了,”上官非痛心地道,“难道是师兄么。否则你来看他做什么?”
卢青梅双目通红,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恨恨地道:“……就算他真的是被我弄成这样,又怎么了!你们不是都想除之而后快吗,盟主既然把他囚禁在地牢里,就没打算让他出去。”
“……要打要杀也该有师父来定夺,滥用私刑不是正派所为,”上官非道,“事到如今,不如你就坦白吧。也许师父还可以从轻处置。”
“不会的,”卢青梅丝毫不惧,反而冷笑起来,“小姐把他推下山崖盟主都没说什么。我与小姐情同姐妹,盟主又怎会因为他一面之词就冤枉我……”
上官非无奈又挫败地走出来,抬头见到卢广义,霎时大惊:“……师,师父,我不是故意跑出清心崖的……”
卢广义站在这间地牢的外面,卢青梅看不见他,方才的对话却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
他摇摇头,与上官非一并往外走去:“如果不是青梅,你觉得还可能是谁?”
“……不是青梅师妹,”上官非愣了愣,又道,“嫌疑最大的就是成明师叔,别人也有可能……因为大家都不喜欢他,突然间想不起来还有谁。师父把他关在地牢里,态度也很明确了。”
卢广义脚步一停:“……什么态度。”
“就是……”上官非反而被问糊涂了,“……总之不是喜欢吧。”
卢广义眉心的竖纹深了些。
他其实并不厌恶秦惜,尽管秦惜不肯听他的话,还屡屡出言不逊。
秦惜身上有一点点秦未期的影子:对一切都无所畏惧,沉静的时候坚韧又固执。除此外,他们只有眉宇相似,再没有其他重合之处。
卢广义有时候会想如果秦未期还活着,会如何管教这个孩子。但这个假设无法进行下去,因为秦未期若是活着,秦惜便不是现在的样子。
他一个人在世道里挣扎了十年,在命运倾轧下学会了残忍冷酷的生存法则,除了手里的刀,再不相信任何人了。
任何惩罚与训斥,都只会把他推得更远。
况且,卢广义还对着秦未期的灵位发过誓,要好好照顾他的孩子。
因为他想不出方法能让秦惜听话,就一棍子打死地把他锁在冰冷黑暗的地牢里,算哪门子照顾。
卢广义后悔起来,只觉得对不起秦未期,又对秦惜充满了愧疚。他匆匆交代了对卢青梅的处置,便去看秦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