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抬头就对上了池慕安那双满含紧张和关注眼眸,江沫眠差点就要断定这是她故意的恶作剧。
江沫眠在心里默念:她不是这样的人,她不是这样的人。才把心底翻起的那口血压了下去。
然后在池慕安期待的关注中,江沫眠的喉咙艰涩吞咽了一下,脸色不变,神情如常,平静地用筷子指了指鱼问:“这个是怎么做的?”
池慕安一五一十地叙述出来,把做鱼的步骤详细讲给她听。
江沫眠听见她说:“朕看见汤底的颜色太浅,和图上似乎不太一样,便又加了些醋进去。”
偏偏池慕安说完还问:“江小姐,可还合你口味?朕……其实这是朕第一次为人做饭,下厨经验不足,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池慕安平时不管做什么都是很自信的,但这次不一样,江沫眠看见她脸上的小心翼翼和眼底藏不住的期待,小火苗跃跃跳动的同时薄唇紧紧抿住,好像胸腔里那一颗心都是悬起来的,等着她的回应。
江沫眠突然不忍心打击她,端起自己另一只空的饭碗,递给池慕安,说道:“还不错。我有点饿了,帮我盛碗饭吧。”
池慕安赶紧接过,把厨房的门推开一个小缝,侧身钻了进去。
趁她进去的时候,江沫眠又赶紧把桌上其他几个菜依次尝了一口,果然不出所料,千奇百怪的味道在她舌尖漫开,她试着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慢慢接受。
最后一口喝进鸡汤的时候,江沫眠实在是接受不了了,咸得令她几乎错以为自己喝了一口海水,除此之外,口腔里的麻味几乎能浓得冲上鼻头,令人五感都因为舌尖上的折磨而开始变得晕眩不畅。
江沫眠用汤勺在盛鸡汤的大碗底漏了漏,果不其然捞出了一整勺沉淀在碗底的麻椒,她哭笑不得,突然明白过来了自己这是搬石头砸脚,自讨苦吃。
池慕安将饭添好拿出来,双眼还是亮的:“江小姐,你再试试其他菜,尝一尝朕做得怎么样?”
自江沫眠吃下那第一口鱼后,给了她很大的信心。池慕安心中便想,兴许自己现在做的菜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令人避之不及了。
“好。”
江沫眠嘴上应着,心里却犯难不知道要从哪道菜下口才会表现得不那么打击她。
忽然她脑子里灵光一现,目光落在那碗鸡汤上,端起汤来狠狠喝了一大口。
江沫眠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将汤又舀满一碗,一边笑着说道:“好奇你下午一个人怎么做完这一桌菜的,给我讲讲吧。”
池慕安立刻来了兴致,把这个话题拉长了谈,只要江沫眠一问她哪道菜是怎么做的,她一定会把当中的过程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讲出来。
三碗鸡汤喝完,江沫眠整个口腔彻底被麻得没了知觉,悄悄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真是连一点疼的感觉都没有。
她这时才开始夹菜吃,池慕安亲眼看见她吃得津津有味,毫不犹豫,每一口都和着米饭细细地咀嚼,还能边笑着问:“这里面加了些什么?”
这和那些闭着嘴咬着牙,话都说不出来,面色难看还强行吞咽的太监宫婢们的表现完全不一样。
池慕安这时深信不疑地相信,自己做的这顿饭一点没有白费。
于是她讲得也越来越兴致勃勃。
“朕在母鸡的肚子里刷了一层盐和味精,又放了些花椒进去。”
“炒鸭肉的时候朕先倒了半锅油,让每一块肉都能浸泡在油中沾上油气……后来朕放了五勺盐,三勺味精,三勺糖,倒进耗油,鸭肉便开始慢慢变色……”
“做红烧自然要火旺,料足,朕把油盐糖醋辣椒末都洒在了乳鸽身上,然后放进蒸屉里用大火焖烧,那些料就慢慢烧进了乳鸽的肉里。”
“食谱上说用白水煮生菜,然后加盐拌,朕担心入味不均匀,便将盐加入了水里,然后用盐水和小火煮它。”
江沫眠一道菜一道菜的听完,大抵也明白了。
池慕安做菜的问题就在于对佐料分量的不明确和老爱自作主张地搞创新。
江沫眠饭已经吃完了,放下碗筷,抽出纸巾轻轻擦了擦嘴,轻笑道:“我吃饱了,很别致的一顿晚饭。”
池慕安一直在忙着介绍,筷子都没动一下,这时话讲得差不多了,才关注起自己做的这顿饭。
她不是不饿,只是刚才太关注于江沫眠对这些菜的评价了,关心她的反应,一心只想着这顿饭有没有做得合她心意,从而忘了别的。
“江小姐觉得今天的菜怎么样?朕有什么地方还需要改进,你尽管提。”池慕安一边提起筷子,一边问。
江沫眠舔了舔没什么知觉的上颚,认真地提出来:“色香都不错,就是味道有点美中不足。”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池慕安正好夹了一口乳鸽肉放进嘴里。
池慕安脸色一变,眉头几乎是瞬间皱起来,又连忙去把别的菜都吃了一道,最后不可置信地喝了一口汤,两道眉峰间的折痕能夹死一只苍蝇。
江沫眠依旧悠悠地坐在对面,池慕安蹙眉良久,缓缓放下了筷子,倒在椅背上,眼角垂了下来,遮不住目光沮丧。
“怎么了?”她还听见江沫眠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