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招展、锣鼓喧天。天启三年四月初一的大同城,就是如此的一派热闹。无数的军户、百姓聚集在北门外的官道两旁,翘首以盼的往着出来独当一面的时候,做得远不如大哥好,最后还要八十多岁的老父亲出来再撑起李家的牌面。可是现在?我封狼居胥了诶!青史留名是一定的了!
所以啊,个人能力是一方面,但跟对人,才是最最重要的!
带着这样的心思,兴奋的李如柏也没有限制胯下战马速度的意思,以至于他骑乘的这匹纯血西洋大马越走越快,很快的就抵近了大同城门。远远的,代王为首的大同军政官员的旗号,都已经清晰可见了。
“呼~”深吸一口气,李如柏翻身下马:回来了啊,嗯,为将者,在大胜之际,更要牢记本份。接下来,皇上就要开始彻查军户,然后削减九边战兵和军户数量了吧?在父亲、大哥已经去世的情况下,我可得以李家族长的身份给家里所有人打好招呼。在皇上接下来的举动中,一定要全力配合,万万不能有任何抗拒和不满。否则,今日封狼居胥,明日成阶下囚的日子,可是真说不准会迅速降临的。
任何一个时代,能够取得成功,并且是持续成功的人,很少有傻瓜。在李如柏取得名垂青史大胜的时候,仍然保持了清醒的头脑一样。此时,在南边的蒲州城内,也有人对局势有着异常清晰的认识。
“诸位长辈、兄弟、侄儿,我在这里郑重的提出建议,自今日起,我们杨家,放弃九成商铺,减掉九成商队。将这些结余出来的资金全部集中起来,然后向朝廷购买本地的煤矿或者土地勘探权。”
在蒲州城山西四大家之一的杨家祠堂里,一场杨家所有成年男子参加,决定家族未来走向的宗族大会,正在杨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召开。此时在场地中央侃侃而谈的,就是杨家这些年操持家务的杨彦明。
“之所以有这样的建议,当然是因为时代已经开始巨变。我们杨家如果还不积极投身实业,仍然抱定以前纯粹的,低买高卖的商贸。要不了多久,我家将迅速成为新豪商的垫脚石!
之所以这么说,原因有三。其一,蒸汽机技术的推广,使得很多商品的价格变动极为剧烈。比如以前南直隶产的一匹绢绸,进入我们山西后,价格大约是十三元。我们运送到蒙古,能够卖三十五元。扣掉运输成本和人工,家里的盈利是八到九元。但是现在,绢绸进入山西的价格已经下降到了六元。
有人说,这个好啊,我们可以继续卖给蒙古人三十五元。哈,说这话的人,那就真的是完全不懂怎么做生意了。我杨家因为有襄毅公(杨博)的遗泽在,所以在山西并不怎么怕官府胥吏,故而以前卖给蒙古人三十五元后,我们还能有八到九元的利润。但若是普通商人来做这个生意,一路遭到的盘剥,会把这八、九元的利润全部吞掉。他们若是卖给蒙古人三十五元,就会血本无归。但若是高于三十五元,又会卖不出去。因此,这个绢绸生意,以前只有我们杨家等四大家能做,其他的普通商人只能做点针头线脑我们看不上的生意。
但是现在不同了,因为绢绸进价的腰斩,使得普通商人做这个也能有利润了,我们就会遭到其他商人的竞争。绢绸如此,很多商品都是如此。如此一来,我们的利润就会越来越薄甚至近趋于无!”
“彦明啊,老夫有疑问。”
“七爷爷请讲?”
“这个,我们难道不能降价么?”
“七爷爷,这就是晚辈要说的第二点,吏治和税法的改变。各位,现如今朝廷改了税法,统一收取商税,官府不得再以任何名义吃拿卡要。去年一年,我山西有六十三名官员被撤职查办,占了去年因商税被处置官员的三分之一,数量高居两京十三省榜首。现如今,山西的吏治好了,但我们以前的优势也几乎没有了。在纯粹的商贸上,我们将面临普通商人的强力竞争。”
“各位叔伯兄弟。”杨彦明把手一摊:“我们杨家从襄毅公开始就是个大家族,现如今家里存世的男子都超过了百人,这还是近支啊。若是加上远支,以及各家家中的妻妾、儿女,我杨家的成员,只怕不下千人!而那些普通的商人家呢?嫡系子孙二三十人的都算是多的了。这要养的人差距太大,对利润的需求就完全不同。一匹绢绸,我们杨家需要有八、九元的利润才能养家。而那些普通商人,只需要有一两元就心满意足。这若是公平竞争,我们根本没有赢面!”
这一席话,说的在场众人大多无语:杨家兴盛了上百年,家里的子弟大多也都躺在祖宗的遗泽上腐朽了百余年。其实真说起来,杨彦明确实是嫡系,但却不是嫡长子。可为什么他能掌控家务?不就是因为他最能为家族赚钱来养活这一大家子人么?
仔细想想,彦明这些年也不容易啊。族内的老人,除了自己名下土地庄园的收益,商铺这边每月还要按每人500元的月例予以供养。其他的成年男子,每月每人是300元。便是那些未成年的,每月也有50~80元不等的零花钱。杨家上百男子,每月光是这笔款项就是两三万元——这可是纯利润啊!
就这么着,杨彦明还能分出部分资金进行再投资,扩大商铺数量,铺开进货渠道,建立更多的商队。真是太不容易了。
所以,此刻大家都不再说话了。
看到祠堂再次陷入安静后,杨彦明深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