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索着于塔的用意,在旁人眼中就是被这对子难住了,那小厮往茶楼里看了两眼,又凑上来。
“姑娘可是难住了?您要是有心,这个数,十文钱一个对子,保您进去。”
钱小乔闻言愣了下神,她打量了几眼小厮的模样:“哦?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小哥赐教?”
那小厮眼神一闪,露出几丝狡黠:“不瞒您说,我这大字不识一个,对对子的另有高人,您给钱,我跑腿,小的也是赚个辛苦钱。”
“劳烦小哥跑一趟,先请教一个吧。”钱小乔转头,示意一旁的霜儿拿钱,然后看着那小厮快步走进一旁的巷子里,不一会的功夫就拿了一张纸条出来。
霜儿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夏若无花夏莫来。“小姐你看,对得工整吗?”
钱小乔嘴角一勾,将纸条折起来:“劳烦小哥再去一趟,我这丫鬟呀也进去。”
小厮面上一喜,腿脚更轻快了些,这次回来的也很快,纸条上写的是:水若无鱼水至清。
“我还有个朋友要来,还要劳烦小哥去请高人写一个对子来,你告诉她,我那朋友喜欢秋天。”
笔锋有力却透着一股绵软,字迹清秀有余却刚劲不足,很明显这位所谓的高人极有可能是个女子。
钱小乔难得起了几分兴致,她给了霜儿一个眼神,然后霜儿快速跑起来绕道巷子的另一边,看到了巷子里正在给小厮纸条的人。
身为一个合格的丫鬟,就要在主人想吃螃蟹的时候,把蟹肉端上来,而不是等着主人自己去开壳。
所以她立时便去找了个相熟的车夫安排一番,才回到了茶楼,然后陪同自家小姐走了进去。
另一边,怀里揣着七十文钱还有一块碎银子的江三言,走路都带起了风,她没想到来给妹妹改个名字还有意外之喜。
原来那小厮也是江家村人,名叫江小风,见有人想进却对不上对子时,正巧看到了路过的江三言,这可是他们江家村新出炉的童生,对几个对子应该可以吧。
于是便有了巷子里的那一幕,一个对子十文钱,两人五五分账,一共写了十四个对子,各得七十文,而这块足有三两重的碎银子则来自最后那为客人的打赏。
秋若无思秋常寒,江三言在心底默念了一边那为客人指定以秋天为题的对子,品味了一番之后又陷入欣喜之中。
若是常有这样的机会,说不定明年就有钱参加县试了,而不用再拖三年,多试一次总归会多一分考上的机会。
她想到这些,仿佛打开了新的世界,什么万般皆下品,什么商人多铜臭,什么读书守气节,要命吗?活着最重要,因为只有活着才有诸多可能,否则一起都是空话,都是荒唐言。
收了银子办事的车夫,缓缓架着马车跟在江三言身后,一路进了江家村,打听清楚这个人的底细才回了县城,交完差后他打了一壶酒,痛快地喝了两口才摇摇头。
这女子莫不是读书读傻了,那么明显的尾随都没发现,全程竟然一次都没回头看过,以至于他后来也不掩饰了,索性就慢悠悠地驾车跟在她身后进了江家村,然后掏出几块糖果子,找几个半大孩子一问,就齐活了,这次的银子格外好挣呢。
入夜,钱小乔与钱父交讲起了文会上的事,钱义沉思半晌才道:“那于家的孩子是个不简单的,日后你就不要再去与他来往了。”
“女儿也是如此想的。”钱小乔点头,父女俩看法一致,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与于塔素未谋面,贸然下帖就罢了,在文会上又多番示好,实在是无法让人不多想。
好在她不是一些个盲目仰慕什么才子的闺中傻小姐,一个人的学识仅能代表他的学习能力和自制能力罢了,至于人品,那些个像花孔雀一样围着一圈女子转的公子们,多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与管家交代好凡是于塔的帖子都拒掉后,钱小乔才回了自己的院子,还没进门就看到霜儿邀功似地昂首挺胸站在门前。
她莞尔一笑:“霜儿这是去哪里打了胜仗回来了,快跟我说说,你都取得了哪些战果。”
“我都打听清楚了,那个高人是本县江家村的童生,年方十六,家境贫寒,和她九岁的妹妹相依为命,除了一个做夫子的秀才大伯之外,几乎可以说是举目无亲了,小姐你肯定猜不到,这个童生跟咱们一样是个女子呢,你说她厉害不厉害,竟然学那些男子区考科举,还考中了童生。”
霜儿如数家珍般地讲完车夫打听到的消息,完了还顾自感叹几句。
“确实没猜到,竟然还是个童生,这个月的月银给你加三成。”钱小乔原以为是什么书香世家的小姐,或是觉得有趣,才在外面给人写对子。
没想到自己只猜对了那人是个女子,其余的都猜错了。本朝自设立女户起,还尚未有女子通过科举为官,甚至连她自己也只当所谓的允许女子参加科举、入朝为官,只是说说而已。
没想到真的有女子会如此,钱小乔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子,心里隐隐升起一股期待,或许来年的县试、乃至今后的府试、会试,都能看到女子的身影。这样她在外行商,便能显得更理所当然,而那些个缚住女子、带有偏见的、不合理的规矩也终有一日会消失殆尽。
在将来,也会有更多的女子挣脱桎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锁在深闺后院,一辈子都为了夫君和孩子活着,却独独没有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