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宫翠凝视着对方蓦然睁大的双眼。
原本放松的面部肌肉变得僵硬,正竭力控制着表情。向前伸出的右手滞涩地收回身侧,在一片沉默之中,指节缓缓蜷起,轻微地颤动着。
“啊,那的确是……有可能的。”
罗深深吸气,摆出伪饰的平静表情,“所以,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
拉米的记忆问题他明明很清楚,却在见面之后下意识忽略了,自认为是待遇不同的幸运儿。
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本就不长,也都不是什么温馨快乐的场景,经历了这么久,被忘掉也是理所应当。
没关系,没关系,他不会再像当年一样只知道赌气。那些片段虽然遗失了,但羁绊若是想要重建,今后的时间还多得是。
自我安慰之余,未免感到一丝丝委屈。
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拉米并未否认他这个兄长,让人不由松了一口气。而现在却突然告知事实,心理落差未免也太大了。
“之前那么说是想利用你,至于现在,”雨宫翠摊了摊手,态度称得上散漫,“因为突然不想跟你走了,抱歉啊哥哥。”
罗盯着这个出尔反尔的任性家伙,努力整理着混乱的思路,最终慢慢道:“那我们回去。”
极地潜水号的舱门早已打开,有一只穿着黄色连体服的白熊在甲板上蹦蹦跳跳,不时对着这边大力挥手。门口探出几只五颜六色的帽子,显然是罗的船员,正在满心好奇地暗搓搓朝这边窥探。
雨宫翠正新奇地打量着那只会说话的熊,随口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回去做什么?你的同伴正等着你呢。”
不等罗说话,他在唇边竖起食指,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对方安静地听着。
“你不该来的,我们之间本就没什么感情,以身涉险太不值得。我选择留在堂吉诃德家族是因为我想这样做,你也知道之前那副说辞只是谎言而已,事实是,我在这里待得很愉快——”
“所以,特拉法尔加·罗,不需要愧疚,你并不欠我什么。”
黑发的青年保持沉默,双手插在长外套的兜里,没有赞同也没有否认。
在僵持了一会儿之后,他别过了脸。
“怎么想是你的自由。但是你的病,能治好的恐怕只有我一个人。”
“这就是我想说的了。”
雨宫翠精神一振,又退开一步,双手自然而然地背在身后,说出了“事件的真相”。
“体检结果是伪造的,我的病情怎么可能毫无理由地突然恶化到那种程度?多弗突然向往散播那种消息,肯定是你在岛上闲逛的时候被人发现了吧,他对手术果实的那个能力一直很执着啊。”
不老手术。
罗神色一凛,是陷阱?!
他紧紧盯着对面的拉米,试图从神色中搜寻出一丝破绽而不得,反问的声音低而急促:“但是,你之前——”
那副风一吹就会死去的脆弱模样,绝对不是作假。
这个念头刚刚一闪而过,罗就愕然地发现青年的状态不知何时好转不少,呼吸平稳绵长,面颊上泛着自然的淡淡血色,看起来并非久病缠身,更像身边随处可见的、健健康康的普通人。
对方走上前来,示意他大可以尽情检查,直到相信为止。
罗试探着伸手,搭上青年纤细苍白的手腕。感受到血流丰沛通畅,脉搏的跳动强劲而富有节奏,绝对不是体检报告中随时会一命呜呼的样子,他终于无声地吁了口气,把吊了许久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没事就好。不过铂铅一直积蓄在体内,终究不是好事。”他再次向这个人发出邀请,“一起走吧,我会彻底治愈你。”
而意料之中的,银发的青年也再次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无奈又揶揄。
“要我再说几次你才会明白啊,我不会跟你走的。之前扯着这样的旗号,也不过是借口而已。”
“观念也好、选择也好,根本就没有重合之处,强行凑到一起只会让彼此都感到疲惫。”
“虽说是血缘兄弟,但那种东西若是主观上不重视的话,就相当于不存在……所以,为了我的病情特地赶来,我很感激——但也仅止于此了。”
【不管出于什么感情,想要迫使他人放弃梦想留在自己身边,结局必定使人失望。】
这个道理,雨宫翠很久以前就明白了。
对面的罗神色纠结,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他估摸着时间,往位于德岛中心的王宫方向看了一眼,依稀能够捕捉到建筑物的轮廓,随之意味深长地催促了一声。
“再不走的话,恐怕就走不了了。”
一颗明亮的星星拖着粗壮的慧尾从王宫中浮出,在岛上所有人惊奇的注视中冉冉爬升,笔直地飞到和云朵平齐的高度。
明星在瞬息的停滞之后整个炸开,化为成千上万的白色丝线,呈弧状落向德雷斯罗萨的四面八方,将整个岛屿笼罩其中,化为无人能够逃脱的牢笼。
这是多弗朗明哥的能力,招式名称十分形象——【鸟笼】。
一道道丝线精准地落在海岸的边缘,将罗和停泊在海中的潜艇分隔开。心知这对罗的“room”无用,雨宫翠也不怎么担心,只是进一步催促他快点离开。
“喏,多弗已经发现了。”
白熊贝波在下面吓得嗷嗷叫,眼泪汪汪地催促船长快走。罗咬牙吼了一声“知道了!!”,脚步往潜艇的方向挪动,又咬着牙停下来,深深地看了身后笑眯眯的雨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