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纱布,也能鲜明地感觉到肌体的阵阵紧绷。
静夜无声,白玉堂的头脑渐渐从强制的冷静沉淀成一片清明。回想堂上的情景,抽在展昭身上的每一鞭都像闪电劈进脑海,虽然自己下手已经很有分寸,但毕竟……还是太重。
一阵凉风从窗洞里吹来。白玉堂皱眉向上看了看,甩掉伪军军装,脱下棉质内衣,轻轻把展昭裸在被外的后背大半盖好,只露出随时处理的部分,自己才又穿回外套。
挡住了春寒,却挡不住心里的凉意。
白玉堂太了解展昭的身体,上次把展昭从死亡线上拖回以后,展昭凭着超人的毅力戒断了一切成瘾药剂,然而从此任何普通止痛药都对他失去效力。
苦咸的盐水在绽开的伤口边缘结晶,s-hi润的纱布蘸上去,几乎等于又上一遍刑。
展昭一直很配合白玉堂的动作,仿佛渗血的伤处没有知觉。只是在白玉堂重又盖上内衣,转身去盆里拧纱布时,展昭才紧抿唇角,一阵隐忍不住的疼痛终于透出体表。
白玉堂浸在水里的手忽然停了一下,沉默地攥着纱布,背对展昭,直到展昭颤抖渐渐平息,才回过身来看。
心中隐寒,他的猫儿心x_i,ng刚强依旧,身体却已不再像在莲花山时那样j-i,ng健强悍。
然而刚刚路过赵珏办公室时顺脚进去翻看,发现赵珏把展昭特移送的检验日期就定在明天!
且痛且爱,且忧且恨,百般滋味聚成一把无名火,闷得脏腑如煎,却无处发作。
望着白玉堂近于审视的严肃眼神,展昭嘴角绷起一个尽量自然的笑容:
“玉堂……我没事。”
“猫儿,”白玉堂的目光落在透出斑斑殷红的内衣上,声音有些喑哑,“你从来不说疼,可是我不想看到,你在我面前还忍得这么辛苦。”
展昭略点一下头,闭上眼睛。
肩背一凉,盖在身上的衣服再次被揭开。鞭伤虽然怵目惊心,但真正严重的是竹内敬三用火烧伤的地方,深及肌r_ou_,需要动手清创。
白玉堂处理伤口的动作稳定轻柔又准确得惊人,然而冷汗还是从展昭额前流下,一直浸s-hi眉睫。
白玉堂的手停了停,终于还是咬咬牙加快速度。
能让他少痛一秒,就尽量少痛一秒。
雨气清凉地从铁窗外漫进。白玉堂清理完最后一道烧伤,覆盖上纱布。展昭从双臂间抬起脸,温润黑眸透出感激之色:
“玉堂,谢谢你。”
油灯的光晕在墙上投出白玉堂沉默的影子。光线不明,展昭看不清白玉堂眼里的神情,却能依稀感觉到他压抑着的汹涌心绪。
“玉堂……作为同僚,襄阳做得对。”展昭主动去握白玉堂的手,白玉堂另一只手也覆盖上来,把展昭的手合在自己额前。
“我没说他不对。我原本也想和他合作。”白玉堂胸腔低鸣,“但他的表现让我改变了主意。”他抬起头,眼中寒星闪烁,“我拒绝听命于人——倘若是你,我可以考虑。”
一缕笑意在展昭眸中聚起,冲破重重雾锁的苦涩,照在白玉堂脸上,像一线阳光:
“关外没人有权命令白玉堂。如果你愿意配合,直接致电包处。”
白玉堂不答,盯着展昭看了几秒钟,把展昭的手送回枕边,徐徐俯下身来,在展昭耳边一字字说道:
“展御猫,你听着!我是为你做接应,不是为南京!你要是敢不活着回来,白爷就举大旗平了哈尔滨!”
说完,蓦地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门廊下,赵珏已经回来,一声不响地站在黑暗里。白玉堂脚步顿住,冷冷说道:
“他这批特移送,是哪一天?”语气中毫无疑问,倒像是威胁。
赵珏犹豫一下,嗓音有些充血:“……五天以后。”
白玉堂意味深长地看赵珏一眼,甩头离开,隐入夜色。
宣化街与文庙街交叉口的日本陆军医院南栋,经常关闭的临街大铁门打开,荷枪实弹的日本兵敬礼,东条参谋长的轿车和中马大尉的军车缓缓驶进,在一座二层的小黄楼前停下。
楼门前挂着“关东军防疫给水部”的牌子,虽然是深夜,仍然有灯光从楼内的各个房间s,he出。中马健一在前面带路,一直来到石井的办公室。
化名东乡的石井,已经在办公室里等待多时了。
智化一直跟随青木驻在长春,因为参与输送血清,对石井的名字很熟悉,见面却是第一次。
智化看到石井的第一眼,就直觉这是一个疯人。
石井有着日本人中极少的一米八身高,比智化高出一头。雪亮的灯光照得脸部骨线嶙峋,奇亮的眼睛里燃烧着有异于常人的热切:
“中马大尉从现在起就要全力投入兵营的启用和扩建,青木司令官把东条君调到这里,真是帮了我的大忙!”石井眼中的光焰延伸出来,一直烧到嘴角,“东条君什么时候能够开始工作?”
“从现在开始的任何时候。”智化立正,“愿为圣战尽力!”
从办公室出来,智化开始在中马的带领下在各处巡视,了解他将负责的工作。楼虽然不高,科室密集齐全,在一楼走廊尽头,智化依稀听到有惨叫声传来,环视四周,只有几个化验间而已。
“是宪兵队报送的实验品在体检。”中马健一冷笑,“参谋长去看?”
智化点头,中马按下开关,地上出现一道暗门,里面透出灯光。中马引着智化走下狭窄的